然而此刻极致的惊讶已经完全突破了他的谨慎,柯南终于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看似很正常的房间。
很快,在房间的阴影角落里那张长沙发上,他看到了琴酒。
或者说,一具琴酒的躯壳。
那具没有意识、如同精致人偶般的琴酒身体,正安静地躺在临时铺设的床铺上,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好了,别站在门口了,进来说话。神无月君寻摆摆手。
柯南走进去,目光在角落的琴酒和不可名状之间来回扫视:他还在。
嗯,玩具还在。神无月君寻懒洋洋地应道,终于睁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像一潭深水,跑掉的是那个不听话的意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柯南真的无法想象对方的手段。
琴酒明明看上去和他一样,没有逃跑的可能才对。
神无月君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反而带着点被荒谬现实击中的自嘲。
大概就是他发现了盲点吧,只要不是琴酒,他就能从我身边逃开。
这确实是荒谬过头了。
在早晨抚摸怀里的琴酒时,他还以为这家伙是抛下自己的身体,换了个模组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结果琴酒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能干。
他确实是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在脱离了琴酒的身份后。
哈!
怪不得他昨天突然说要脱离组织!
从组织离开后,他当然也不是琴酒了,自然就能从他那个不能相距十米的限制里挣脱出来!
神无月君寻简直有点想笑了。
为自己的疏忽,也为对方的敏锐狡猾。
他怎么能忘记呢。
他面对的从来不是温顺的、供人取乐的人工智能。
而是个果断决绝又临危不乱的冷酷家伙。
他才不会轻易被洗脑成柔顺的玩具和俘虏。
真好。
柯南又问:他是真跑了?没留下任何后手或线索的那种?
不然呢?难道他是出去兜风吗?
神无月君寻在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视线投向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
随他去吧。我累了,没心思陪一个人工智能玩过家家。
柯南:
一开始兴致勃勃要组建一家三口这种诡异结合的不可名状在这说什么呢
怕不是疯了。
神无月的精神状态怕不是比跑掉的琴酒更值得担忧吧?
柯南皱紧眉头:你就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一个拥有琴酒性格、并且可能试图创造新生命的人工智能,它的行为根本无法预测。
担心?神无月君寻终于转过头,看向柯南,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工藤新一,你还没明白吗?这是一场游戏,我是里面的玩家。而游戏里的npc,哪怕再逼真,再会搞事,最终也逃不出程序的框架。他折腾得再厉害,又能如何?最多不过是在这个世界里增添几个bug,或者几个新的可玩角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柯南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种居高临下的、属于高维生物的冷漠和现实终究还是让他无法理解。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同样也是不可名状眼中的npc、可玩角色后,这种战栗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可是柯南试图用言语说动不可名状,然而对方无法动摇。
没有可是。神无月君寻打断他,重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让我安静会儿。至少现在家里很清净,不是吗?
他的逐客令下得明显。
柯南看着祂又恢复到那种拒人千里的状态,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沉睡的、仿佛对一切纷争都无知无觉的琴酒,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他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门合上的轻响之后,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逐渐爬上角落的沙发,照亮琴酒散落的银发。
神无月君寻缓缓起身,走到角落的床铺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张安静沉睡的脸。
月光般的银发铺散在枕上,长睫阖拢,呼吸平稳,就连平时紧皱的眉头都放松下来,看上去比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更像睡美人。
但神无月君寻知道,这具身体里面空荡荡,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精致绝伦的容器。
他伸出手,不是抚摸,而是带着一种检验一般的查探。
指尖先是触碰那冰凉的发丝,然后缓缓下滑,描摹过美股、颧骨、鼻梁,在那双失去灵魂的唇瓣上短暂停留。
指腹下的触感柔软,他吻过这双唇,知道它们有多柔软。
也听过它们能吐露多么蛊惑人心的话语。
最终,他的指尖停留在颈动脉的位置。
温热的皮肤下带着微弱但是稳定的脉搏,这具身体依旧还或者,只是内壳空空如也。
他把你丢下了,神无月君寻轻声说着,是因为带着你不方便,还是觉得你只是可以舍弃的旧皮囊?
他当然得不到任何回答,这是单向的、没有回应的对话。
这是他个人的习惯,有助于理清他的思绪。
随着昨日重现的回顾,他终于开始逐渐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口腹之欲的人,即便知道在游戏里自己的设定不用喝水进食,也不用睡眠,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决定吃晚餐。
更何况昨天是他们的乔迁之喜,他也难得多喝了几杯酒。
琴酒在他的酒里放了东西,又带着目的性地劝酒,故意地亲近、搀扶。
靠着他的毫不设防靠近。
柯南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现在回想起来,那恐怕不只是助眠的东西,恐怕还有其他成分。
琴酒的目光非常明确,只为了获取那个最原始的拼图。
他的nda。
真是做得漂亮。神无月君寻几近赞叹。
就算自己总在琴酒面前表现出一副很尊重他的模样,也无法改变他其实当对方是玩具的事实。
恐怕琴酒也能非常明确地感觉到这一点。
区区表面的尊重而已,实际上他根本没拿琴酒当人看过。
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找准机会,给他创造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被玩具摆了一道是种很荒谬的体验,但却奇异地点燃他内心深处某种近乎干涸的兴味。
日常的宅男社畜面具下,属于玩家和不可名状的本性在蠢蠢欲动。
你会成功吗?神无月君寻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兴趣。
用我的东西,能造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另一个你?还是一个怪物?
他俯下身,凑近那毫无反应的耳畔,如同情人低语,又如同魔鬼的蛊惑。
如果你真的带回来一个小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处理才好?
是当成你的替代品,还是当成一个有趣的错误,随手清理掉?
毕竟,琴酒有一个就够了。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掐住那柔软的下唇,留下一个月牙般的印记。
对不对?
沉睡的躯壳自然无法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证明这具身体还在机械地维持着生命体征。
这不是秀和创造的模组,而是游戏里的人工智能。
它为了最大限度地展现出这个世界鲜活的一面,哪怕是这个时候都会展现出仿佛人类的相貌。
真好。
神无月君寻直起身,不再看这具安静的躯壳,脸上那种混杂着嘲弄和一丝疯狂兴趣的表情慢慢收敛,重新变得冰冷淡漠。
他转身走回窗边,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工藤宅的庭院绿意盎然,阳光明媚,一派祥和,正如同这个看似游乐场的世界。
但这祥和之下,暗流涌动。
无论是原本主线剧情中的组织,还是现如今逃跑的、失控的人工智能。
还有一个即将可能诞生的、未知的存在。
神无月君寻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似乎,开始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