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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无人,只有雨点敲击车顶的闷响。
  “怎么停了?”
  “静一静。”
  他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被雨水冲刷的前挡玻璃上。
  苏软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手指按在他紧蹙的眉心上。
  “这里,下雨了。”
  晏听南捉住她手腕,抓住她的手指,贴在唇边。
  “软软。”
  “嗯。”
  “我没事。”
  “骗鬼呢。”
  苏软哼笑,抽出手,捧住他的脸。
  “晏听南,你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他被她逗得唇角弯了一下。
  他重新望向前方无尽的雨夜,沉默片刻。
  “只是觉得有点空。”
  恨了二十三年,算计了二十三年。
  骤然落幕,对手躺在那里,连恨意都失去了清晰的靶子。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弹回来的,是漫无边际的虚无。
  苏软懂了。
  曾经她报复完苏家和温家的时候,心里也是空得厉害。
  她重新靠回副驾,看着窗上的雨痕。
  “那我们养只狗吧。”
  晏听南侧眸看向她。
  苏软眼睛泛着光,带着认真的提议。
  “毛茸茸,热乎乎,会摇尾巴,我们给它最好的狗生,天天罐头管饱,让它横着走!”
  他失笑,心底那点空茫,被她这不着边际的话冲淡了些。
  “怎么想起养狗?”
  “思悦说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白色的。”
  苏软语气轻松,小心地不触及他痛处。
  “我们再养一只,把被别人弄丢的,我们自己找回来。”
  晏听南眸光一颤,深深看向她。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好。”
  雨声渐密,敲打着车窗,将车内隔绝成一方天地。
  他眼底情绪翻涌,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
  “软软。”
  “在呢。”
  “我小时候不叫晏听南。”
  苏软心头一跳,歪头蹭他肩膀。
  “哦?那叫晏什么?”
  “叫江听澜。”
  苏软一怔,抬头。
  他视线落在远处雨幕,侧脸深邃。
  江听澜。
  听澜。
  她心里默念,像有温润的水流过。
  “江听澜……”
  她轻声重复,眼底漾开惊喜。
  “很好听的名字。”
  晏听南被她生动的反应取悦,唇角弯了弯。
  “嗯,我妈取的。”
  “她希望我的人生,如江海听澜,自在开阔。”
  “那后来……”
  苏软想到晏弘懿,心下了然。
  “后来,回到晏家。”
  他语气淡了下去,带着一丝轻嘲。
  “老爷子说,晏家的孙子,怎么能姓江。”
  “澜字也不好,波澜意味着不确定,是变数,他厌恶一切他无法绝对掌控的东西。”
  “晏家的继承人,不能是水,得是山。”
  “他说南面为王,镇北方,定乾坤,代表权力和方向。”
  苏软心头一震。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从倾听万物的“澜”,到君临天下的“南”。
  从母亲赋予的温柔期许,到老爷子强加的权力枷锁。
  苏软心脏疼得发紧。
  失去名字,和失去那只小狗一样,都是晏弘懿对他自我的残忍剥夺。
  她忽然撑起身,跨坐到他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晏听南。”
  “嗯。”
  他应着,手自然地扶住她的腰。
  她望进他深邃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问。
  “那以后呢?想用回江听澜吗?”
  他摇头。
  “不了。”
  “名字只是个符号。”
  他看向苏软,眼神专注而热烈。
  “遇到你,爱上你,都是晏听南。”
  “江听澜是我,晏听南也是我。”
  “这两个,都是我。”
  “江听澜是妈妈给我的祝福,很好,但晏听南,是我自己走出来的路。”
  “我不需要靠改名字来证明什么,或者告别什么。”
  “我能接纳全部的自己,包括那些不堪的过去。”
  苏软眼眶一热,被他这番话砸得心潮澎湃。
  他没有否定过去,而是选择了接纳和超越。
  “晏听南。”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微颤。
  “嗯。”
  “我爱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
  “无论你叫什么。”
  “我爱的是你,是完整的你。”
  晏听南喉结滚动,眼底阴霾被这句话驱散。
  他猛地攫住她的唇,吻得深入而用力。
  车外暴雨如注,车内春意盎然。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不稳。
  苏软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什么,仰头问。
  “那以后我们的孩子姓什么?”
  她眨眨眼。
  “姓晏?姓江?还是姓苏?”
  晏听南挑眉,捏她鼻尖。
  “你说了算。”
  “真的?”
  “嗯。”
  他低头,咬她耳垂,热气灌入。
  “反正,都得管我叫爹。”
  苏软噗嗤笑出声,捶他一下。
  “说到名字,那你知道我原名是什么吗?”
  晏听南挑眉,懒声接招。
  “温软?”
  苏软仰起脸,车顶灯在她眼底洒下细碎的光。
  “看来这不是什么秘密嘛。”
  “我生下来的时候,据说是温温软软一小团,特别爱笑,碰一下就像糯米糍粑似的,能甜到人心坎里。”
  她陷入回忆,声音带着点缥缈的笑意。
  “那时候,温家爸妈……”
  “嗯,就是温书珩和沈明薇,他们高兴坏了,他们给我取名叫温软,是觉得女孩子软软糯糯,被娇养着就好。”
  “他们给我买最漂亮的裙子,吃最甜的蛋糕,闯了祸也只会摸摸我的头,说我们软软开心最重要。”
  “后来啊,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愿望就变了味。”
  “他们开始希望我聪明拔尖,能给他们脸上贴金,再后来,连温这个姓都收回去了。”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声敲击车窗的伴奏。
  晏听南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
  “人总是贪心。”
  “最初只想要颗糖,后来想要糖厂,最后连甘蔗地都想占为己有。”
  “不是你的错。”
  “是他们自己迷失了,跟你没关系。”
  “你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勋章,或者污点。”
  “你软软,是能把自己活成光源,顺便把我也照亮的人。”
  苏软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那你会不会也……”
  “不会。”
  他斩钉截铁,手臂箍紧她的腰。
  “我要的从来就是你。”
  苏软鼻腔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晏听南。”
  “嗯?”
  “我们以后要是生了孩子……”
  “就叫守初。”
  他接得自然,仿佛早已想过千百遍。
  苏软抬眼:“守初?”
  “守住初心。”
  他望进她眼底,眸光如月色流淌。
  “无论世界怎么变,我们都让她被毫无保留地爱着,不必背负上一代的期望或枷锁。”
  苏软怔怔地看着他,又甜又涨。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
  她忽然凑上去,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晏听南闷哼一声,掌心扣住她后颈,反客为主,舌尖撬开齿关,卷走她所有氧气。
  吻从唇角移到耳垂,热气擦过耳廓,嗓音低得只剩气音。
  “软软,车停在山顶,四周没人。”
  第223章 婚期定了
  苏软腰一麻,秒懂,却故意逗他:“晏老师想干嘛?赏雨?”
  “想赏你。”
  他单手解了自己安全带,咔哒一声像发令枪。
  下一秒,副驾座椅被放平,他抱着她跨过来。
  空间逼仄,却足够点火。
  “晏……唔……”
  “叫江听澜。”
  他咬她耳骨,热气灌入。
  “想听你喊我本名,在车里。”
  苏软手指插进他发间,指尖一紧,声音碎成雨点。
  “江听澜……”
  车灯熄灭,车顶昏灯晃成虚影。
  黑暗里,只剩压抑的喘息与潮湿的吻。
  苏软十指扣在他肩头,指节泛白,留下一排月牙。
  雨还在下,车窗蒙了雾,指印交错。
  雨声,心跳,呼吸,混成同一频率。
  良久,动静才歇。
  雨歇,云散,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