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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她本高悬 > 第81章
  他像条癞皮狗黏在她身上,尽管周围已没什么人,可毕竟是在外面,沈绾向来脸皮薄,忙抵住他往外推。
  “你松开我。”
  “不松。”
  “……”
  沈绾挣脱不开,遂停了动作。
  谢翊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怕自己弄巧成拙,连忙松开手臂,低下头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沈绾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像个不知所措的愣头小子,一心想呵护自己绝无仅有的珍宝,却始终不得其法,那般生涩又慌张的表情,让人心头一软。
  不由叹息道:“阿翊……”
  “嗯,我在。”男人忙认真应道。
  沈绾想了想,上前半步,缓缓凑到他身前:“以后不可以勉强我,不可以凶我,我说不行的事,就一定不能强迫。”
  她用手指轻轻刮蹭他的下巴,像是摸小狗般:“你该知道的,我喜欢听话的刀,你做得到吗?”
  女子吐气如兰,几乎快要夺去他的心神。
  等一下?他什么时候凶过她?
  不管了。
  “可以,”谢翊吐息灼灼,诚挚应道,“但有一点。”
  “什么?”
  他俯下身,用只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床上除外。”
  “……”
  第65章
  沈绾耳根瞬间漫起一层绯红。
  谢翊神色认真:“阿鸾,这真的怨不得我,对你,我向来没什么自制力,如果在这事上处处控制,你还不如杀了我。”
  “你……”沈绾臊得抬不起头。
  可男人却不管不顾,一心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上回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乱吃醋,更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对你……”
  他咽了咽喉头,“但是,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当时是我犯浑,我保证,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但是……”
  他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可不可以多疼疼我,在床上,少要求我一些?有时候,是真的忍不住。”
  沈绾见他都说这份上,自己若在床笫之事抓住不放,那未免太不近人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含羞应下。
  谢翊旋即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眼睛一亮,“那可说好了,以后不管在床上怎么闹,都不准不理人。”
  沈绾咬牙:“那你……也得节制些。”
  男人幽光一亮,答得喑哑:“好。”
  殊不知在这之后不久,沈绾才彻底明白,眼前这狗男人压根不懂“节制”二字怎么写。
  **
  因当晚刺客一事,李大山下令全面搜查全城,虽然最终没查到什么,但也算得了个警醒——朝廷对民间“叛贼”已无耐心。
  直到后半夜,沈绾带着谢翊登门,与李大山彻夜长谈,将当下局势仔细分析了一遍,二人言谈间虽仍有些火药味,但好在目标一致,又有沈绾在中圆场,很快达成共识。
  “折了一个贺骁,南胤那边也难构成威胁,南边的局势我可以稳住。”李大山指尖扫过眼前舆图,凝眉道:“但依你们所言,朝中显然有人和南胤勾结,此番出事,朝廷必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此时若想举兵北上,怕是困难。”
  沈绾点头:“不错,耶齐雷兄弟俩并非等闲之辈,眼下局势他们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若论常理,现在的确不宜妄动,可老天偏偏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谢翊和李大山闻言,齐齐望去。
  “这世间,最经不得拨弄的便是人心,若是流言纷扰,可搅弄起不少风云。”沈绾眼中闪过灵光,在北疆和京都之间比划道,“眼下朝廷定然想全力反扑,但凡出兵备战,少不得兵马粮草,而眼下有一人,正好可为我们这盘棋开路。”
  一语落,室内烛花作响,室外风雨如晦。
  **
  一旦过了深秋,京都的风一日比一日刺骨。
  夜间几场寒雨飘过,晨间再一推门,窸窸窣窣的冰粒便迎头砸个满怀。
  胡监管身披灰鼠毛领斗篷,头戴烟墩帽,双手揣袖,自廊檐下走来。
  在值房门前站定,抖了抖身上碎冰碴子,朝一旁守门的小太监问道:“干爹可起了?”
  “公公卯时便起了。”小太监低眉回话,“皇上昨个因为东厥之战失利,南边又不太平,深夜把朝中几位大臣召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好在月姬娘娘前来劝说,才勉强息了圣怒。现在这个时辰,月姬娘娘不让旁人打扰,连今个早朝也免了。”
  胡监官皱了皱稀疏的眉头,推门进去。
  早已点了薰笼的屋子热浪氤氲,山水屏风后,一白发老者身穿家常锦灰夹棉小袄,膝上盖着虎皮绒毛毯,躺在窗前藤椅上小憩。
  清晖晨光下,苍老瘦削的脸颊像干瘪的冬枣,没有一丝生气。
  胡监官脱下斗篷,在门边散了散身上寒气,方才进屋。
  “干爹,怎么不去榻上躺着?”他蹲下身拨了拨薰笼炭火,原本细小的火苗立即窜出个头。
  魏公公唔了声,缓缓挑起耷拉下的眼皮,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近来觉少,随地歇着,以便主子传召。”魏公公支着身子,想要坐起身,胡监官见状忙上前搀扶。
  “干爹伺候皇上辛苦了。”
  魏公公定了定神,接过递来的茶碗抿了口,叹道:“快到年关了,内库的银子可补上了?”
  “托干爹的福,都补上了。”
  魏公公半阖上眼,褶皱丛生的眉头却未舒展。
  “干爹,您老有心事?”胡监官小心翼翼问道。
  魏公公默了半晌,幽幽道:“你小子跟我多久了?”
  “回干爹,三年了。”
  “唔……”魏公公低吟片刻,“三年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你这孩子是个尽心的,今儿咱爷俩说说体己话。”
  胡监官见今日干爹不似寻常,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干爹您说,儿子我听着呢。”
  魏公公轻叹:“嗐,什么干爹儿子,不过是咱们这些没根的人互相取暖,心里得些慰藉,说到底,都是帝王家的奴才,一旦上位相争,将咱们说弃也就弃了。”
  胡监官不明所以:“干爹怎么突然说这话?”
  魏公公垂眼不答,忽而问道:“你觉得眼下咱们这位主子还能坐多久?”
  胡监官一听这话,脊背顿时一凉,望着眼前人不知如何答话。
  “怎么,吓着了?”魏公公凑过脸,苍老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那我若要问,你觉得所谓的大靖还能撑多久?你是不是更不知如何回答?”
  “干、干爹,您今儿是不是糊涂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胡监官舌头有些打结,“您老当初不是说,咱们当奴才的只需万事以主子为重,把分内事做好,也就成了,其他的事轮不到咱们过问。”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政权尚稳,你我自可偏安一隅,可如今……”魏公公轻咳了几声,意味不明叹道:“宫里不太平,宫外也不太平,我们这些人若还是蜷着脑袋过日子,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老了,筹谋半生到今天这个位子,方才明白若能得个善终,才是莫大的福气。”
  胡监官不解:“干爹何出此言?外面虽不太平,但想来也只是一时,皇上正值盛年,干爹好日子在后头呢。”
  “唉……”魏公公摇头,昏暗的眼珠不见一丝光亮,“先说宫里,再好的江山也需后继有人,咱们这位主子虽值盛年,可却迟迟没有子嗣,就连侍奉最久的皇后娘娘都没能诞下龙胎,反而一尸两命。皇位争夺历来残酷,这背后操弄者的心思可见一斑。届时皇位更迭,即便我们急着巴结,人家也未必会把我们这些蝼蚁放在眼里。
  再说宫外,国库拨给内帑的银子一年少似一年,咱们御马司即便有些生财路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据我所知,朝中那些皇亲权贵仗着自己身份,堂而皇之从国库支钱,朝廷就那些银子,都快被他们搬空了。眼下各地战事一触即发,少不了招兵买马,咱们御马司手握京都防卫军,到时若掏不出银子,第一个拿我们问罪的就是主子。”
  “这……”胡监官听这么一分析,陡然一凛,“干爹,这该如何是好?要不,再从下面多征些税银?总得把今年的亏空补上。”
  “治标不治本呐!”魏公公长叹,“想想前朝是怎么亡的?天下还未坐定,内部就有人生了二心,利欲熏心之下,任何事都防不胜防。”
  “干爹是说……巴泰王?”胡监官终于觉出些滋味,“主子难道就不曾起过疑心?”
  “疑心又如何?他们兄弟沉不住气,一意孤行扳倒耶齐烈,整个朝廷的可用之将就所剩无几,眼下这个关头,主子恐怕还要指望他这个兄弟开疆拓土呢。”
  胡监官脸色暗得难看,“干爹,那我们……”
  “民间那些读书人,都骂我们是叛国逆贼,可我这把老骨头何曾愿意舔着脸给蛮夷当奴才,不过是局势所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