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身的全部魔力和魔骨,乃至盛知意的神力剑灵和烙印,一起投入法阵之中,超过了法阵的限度,使法阵濒临失控。
同时,他知道盛知意的体内有他的心头血,只要盛知意试图用自己的神力去融合血液,就会产生新的,神魔交融的力量漩涡。
法阵中的神力与魔气受到波动,就会疯狂涌出,灌注进盛知意体内。
而之前已经融合过神力的血液,就会成为一个最好的范本,让盛知意能够同时吸收两股力量。
“放弃吧!你不过只是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力量,只是平白遭受折磨罢了!”高高在上的神谕依然带着嘲弄与讥讽。
盛知意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七窍之中开始渗出鲜血,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疯狂。
“闭……嘴……”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随着说话的声音,唇角冒出血沫。
两股力量疯狂撕扯她的血肉,她能感受到骨骼、肌肉、乃至血管都在被彻底撕裂,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她的体内肆虐。
“痴心妄想!”
神谕察觉到了她的状态,声音冰冷而残忍。
此时此刻的盛知意,根本没办法听到外界的声音,她的耳膜也被撕开,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恍惚的状态,像是被彻底分解成无数的微尘,又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
“小师妹……”
隐约之中,她仿佛听到了季扶光的声音。
她很想立刻回答,但是又觉得不对。
为什么季扶光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不要悲伤……为什么这么难过……
瞬间,盛知意明白了,他悲伤的是,她不应该在这里。
盛知意的思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努力在恍惚之中聚集神智,竭力思索。
现在的状态一定不对!
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被巨大的力量冲击成粉末,更别谈其它!
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吸纳更多的神力和魔气!
神谕说的对,她不过只是凡人之躯,就算充盈到了极致,也根本不可能容纳如此多的力量,想办法……一定要赶快想办法……
意识恢复过来,盛知意立刻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她强迫自己面对,忍受着血肉凌虐。
突然,如同冰水浇头,她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
凡人之躯无法容纳……那就不要容纳!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濒临破碎的识海。
初入海遥月时,那无处不在的、奇异的空间波动感再次浮现。
季扶光曾凭借强大的愿力扭曲空间将她送走,那么,空间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可以引导和利用的“容器”或“通道”?
既然她的身体即将被撑爆,何不将这过剩的、毁灭性的能量,导入更广阔的“空间”本身?甚至……利用这股力量,帮助她彻底吸收神魔之力。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冥冥中的某种法则。
她不再试图用身体去硬抗、去融合那两股力量,而是将自己的意志,全部倾注到那滴作为唯一支点的、季扶光的心头血上。
那滴暗红色的心头血光芒大盛,它不再仅仅是调和剂,而是成了一个狂暴的能量漩涡核心。
涌入盛知意体内的混沌能量,被这个漩涡疯狂卷动,然后顺着她与那滴血之间玄妙的联系,被她强行导向体外——但不是简单的释放,而是注入到她所感知到的、周遭空间的脉络之中。
“嗡——!”
整个海遥月秘境,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并非只是神殿在崩塌,而是整个秘境的空间结构,都在承受这股远超其负荷的能量冲击。
神殿之外,灰暗的天空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的裂痕。
大地崩裂,山峦倾倒,河流倒卷,空间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恐怖景象。
“你……你在做什么?!”穹顶的神谕第一次发出了惊惶的尖叫,它感受到了根基的动摇,“停下!快停下!你会毁掉一切!”
盛知意对它的嘶吼充耳不闻。
她的七窍仍在流血,身体表面的金紫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但她眼神中的疯狂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与决绝。
她“看”到了。
在混沌能量的冲击下,空间的“脉络”在她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看”到了连接不同世界的脆弱壁垒,也“看”到了无数个世界里,她和季扶光身上缠绕的命运。
就是那里!
她将最后一股,也是最磅礴的一股混沌能量,如同挥舞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朝着空间的最顶端,狠狠“劈”了过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传自世界本源的碎裂巨响。
所有空间疯狂坍缩,无数缠绕在他们身上被称之为“命运”的诅咒,被庞大的能量彻底剥离。
神殿的穹顶彻底炸开,不是化为碎石,而是直接湮灭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笼罩秘境的无形壁垒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缺口,缺口之外,不再是秘境灰暗的天空,而是熟悉的、属于正常世界的蔚蓝天空与流动的云气。
狂暴的混沌能量找到了宣泄口,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那缺口疯狂涌去。
而在这能量洪流的中心,盛知意紧紧抱住怀中的季扶光,将最后一丝力量用于护住两人周身,如同激流中的一叶扁舟,被这股巨大的推力裹挟着,冲向了那道新生的空间缺口。
在彻底脱离海遥月秘境的前一瞬,她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正在彻底崩解湮灭的神殿,是那片迅速被空间裂缝吞噬,化为虚无的魔族禁地。神谕的尖啸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了喉咙。
古老的阴谋,神族的算计,魔族的宿命……都与这片即将不复存在的空间一起,走向了终焉。
盛知意伸出手,握住季扶光的手掌。
无论如何,他们还在一起。
第101章
从魔族禁地海遥月离开时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浓烈的血腥气与焦糊味便混杂着狂暴的灵力与魔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蛮横地冲入盛知意的感官。
她背着季扶光,站在一处焦黑皲裂的山脊之上。
举目所及,天地失色。
天空中,法术的辉光与翻涌的魔云相互撕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病态的暗红,仿佛苍穹也在泣血。
大地之上,满目疮痍,深不见底的裂缝纵横交错,如同狰狞的伤疤。
昔日郁郁葱葱的林木化为焦炭,残破的旗帜与碎裂的兵刃四处散落,浸泡在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泊中。
嘶吼声、兵刃碰撞声、法术爆鸣声、临死前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这就是失去了季扶光压制吼,彻底失控地仙魔战场。
再也无人约束魔族的行径,两族之间摇摇欲坠的平衡被迅速打破,挤压的仇恨与欲望如野火燎原,无数原本细微的摩擦迅速放大,滚雪球一样,卷入其中的人越来越多,最终铸成如此惨烈的景象。
盛知意居高临下地站着,目光在战场上迅速扫过。
战场左翼,一片崩塌的法阵残骸旁,数十名天衍宗弟子结成的剑阵光华暗淡,岌岌可危。
为首那人,原本月白长老服饰早已被血污与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左臂不自然地垂下,已然断裂。
她脸色苍白如纸,猛地扯下腰间的酒葫芦,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剑光猛地亮起,死死守在最前面,为身后受伤的同门争取喘息之机。
是那个爱酒如命,生性懒散的陈怀玉。此刻,她视若珍宝的酒葫芦被扔在地上,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决绝,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一名隐匿的魔族正从阴影中伸出长剑,悄无声息地袭向她的后背。
而在战场中央,局势更为混乱焦灼。
沈清铭一身弟子服破损多处,发冠早已不知去向,长发凌乱地沾着血污。他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昔日的一丝稚气,此刻眼神坚毅,嘴角紧抿,正与一名魔族悍将激战。
剑光与魔气疯狂对撞,他连连格挡,身上的血痕却越来越多。一道刁钻的魔气擦着他的肋下掠过,带起一蓬血花,让他身形一个踉跄。
而另一处,他的父亲沈长老,正在与数名魔将缠斗,虽剑势恢宏,却分身乏术,只能勉强回护身边几个
左支右绌的弟子,无暇顾及自己疼爱了几十年的儿子。
更远些,柳素心眉头紧蹙,脸色苍白,脸上是化不开的疲惫,她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去,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剑招依旧不够灵巧,但大开大阖,拼命护佑身边的两名同门。
还有更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些曾对她表达过善意的,那些曾因嫉妒而冷嘲热讽的,那些甚至暗中使过绊子的……此刻,他们都在这片巨大的修罗场上,为了各自坚守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燃烧着自己,直至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