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与清舒了一口气，“除此之外，我还找了专业的公关人员，拟定了一份公关草案，以应对我母亲日后操控的舆论。”
周音放下汤勺转过来，环抱住了她。
她知道，陆阿姨是在给她“汇报”自己的进展，让她对这些事情也拥有知情权，而不是被隔绝在外，慌张无措。
“好，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
“一定，”陆与清柔声答应下来，“周大厨，鱼汤好了吗？我肚子马上要饿得咕咕叫啦。”
“好了好了，”周音赶忙关火，叉着腰指挥道，“陆小二，快去盛饭。”
“得令！”陆与清笑眯眯地应道。
＊＊
站在陆微公司的大楼前，周音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她见过陆微，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对方并未对她展现出过多的兴趣。她也只留下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印象，虽然在新闻上也见到过，但毕竟不是真人。
而现在，周音则要面对面和她交谈，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门口的白领神色匆匆，没人在意这个看起来十分紧张的年轻女孩。
林琦看见她，笑着走过来问候：“周小姐，早安。”她看起来很面善，但她的陆微的“帮凶”，周音对她提不起好感，心底甚至还觉得有些反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神情，自顾自地为她引路，表现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还客套道：“陆总为您准备了茶和点心，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出于礼貌，周音“嗯”了一声。
见她不想和自己多交流，林琦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只负责带路。
等到了陆微的办公室前，她出于好心，提醒了一下：“陆总还是很温柔的，但她最讨厌执迷不悟的人，周小姐今天愿意来，想必您心里也有了想法，您也知道，追求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
周音点点头，说了句：“谢谢，我知道了。”
林琦默默离开了。
周音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本来还在犹豫时，里面的陆微忽然出声了：“来了就进来吧，再拖延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音心一惊，下意识推开了门。
坐在皮椅上的女人抬眼看过来，目光凌厉而审视，并不像林琦所说的那样“温柔”。她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翘起的二郎腿显得她气场极强，身上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蔑。
她看起来不算年轻了，早年的风霜已在她保养得当的面庞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但也远远好过周音的爷爷奶奶。一双和陆与清如出一辙的眸子一扫而过，是截然不同的严肃。
周音不禁脑补了一下爷爷奶奶在她面前佝偻着腰的哈巴狗模样，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反胃。
“周音，坐吧，”她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清清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和她的一个老同学有点像？”
周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见状，陆微居然轻笑了一声。
“她居然没告诉你……”她撑着头，“我以为你们之间很坦诚，什么都知道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周音直觉认为她所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咽了咽口水，镇定道：“我们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陆总。”
“干什么这么称呼我，这也太疏离了，”陆微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你是清清的爱人，你可以喊我……陆阿姨。”
她一定是故意的，周音心想。
果然，陆微顿了顿，又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喊清清也是——‘陆阿姨’，对吧？”
“你们的年龄差距这么大，平时能说得上话吗？”
周音不自觉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当然，”她扬声道，“我们相处得很好，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陆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再度发问：“那——身份呢？你是她资助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她在一起后，她会面临多大的压力？所有人都会指责她不坏好心违背人伦，你忍心看她受千夫所指吗？”
周音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可是，如果没有您横插一脚，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我们不是明星，更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这世界上的人大多数能顾好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没人去在意是不是有个人爱上了资助她的姐姐，所以如果不是您，陆阿姨今天不会面临舆论的指责。”
“和如果你不和她在一起，也不会给我可乘之机。”陆微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年轻，不懂得未雨绸缪，身为清清的母亲，我当然得为她的未来考虑。她得有个依靠，而不是和你——一个女孩在一起，老了连养老的人都没有。就算你们差了十几岁，可她七老八十的时候你也年纪大了，她难道指望和她一样垂垂老矣的你吗？”
周音咬着唇反驳：“现在的养老机构已经很完善很发达了，比起那些专业人士，我觉得孩子说不定还会嫌弃我”
见她防守得很好，陆微决定换个方式击破。
“既然如此，”她笑笑，“我们来说说清清高中同学的事情吧。”
第49章 泥泞08
周音捧着一次性纸杯, 静静地听完了陆微的讲述。
看着她没什么表情，陆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她问，“难道你就不好奇，清清当年和舒瑶音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吗？还有——”
“我不想知道, ”周音道, “那是陆阿姨的私事，她没有选择告诉我一定有她的道理, 我不想多打探。”
陆微今天第一次想要好好审视一下这个小姑娘。
她的回答简直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设想里,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难道不该为了爱情要死要活，恋人表现出一点不爱她的迹象她就要寻死觅活吗？难道是社会变了, 她的思想狭隘了吗？
周音表现出来的理智与冷静, 忽然让她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的她知道陆与清父亲的那些烂事，也是这样镇定。在那个离婚还被周围人称作“笑话”的年代，她连律师都没有请, 自己和陆家打了官司, 要到了陆与清的抚养权。
或许……真的是她狭隘了。
她以为周音会哭会闹, 会立马打电话质问陆与清她是不是个替身，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说自己“知道了”。
平心而论，陆微竟然有些欣赏她。如果她能和自己的女儿分手的话, 她会更欣赏她, 甚至愿意给她一个在自己公司工作的机会。
听说她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 学的是设计，在她的公司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于是她开条件：“我挺喜欢你的, 你要是能和我女儿分手，我可以让你来我这里工作，年薪我可以开到这个数。”
她伸出手, 比了个五，意思能给到五十万。
“据我所知，这个薪资在本科生里已经是佼佼者了，你家里挺穷，如果没有我家清清的资助，这些钱应该很多了吧？”她循循善诱，似乎认为自己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但周音却笑了：“您看过古早电视剧吗？”
“什么？”面对她的反问，陆微罕见地愣了一下。
“您刚才的那番话让我想起古早电视剧里的剧情，”周音解释道，“主角的妈妈就像您一样，会对她的女朋友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孩子’。”
“像您这样的人应该很少看这种狗血电视剧吧，”她笑笑，“所以您知道主角会怎么说吗？”
“拿上五百万离开？”陆微若有所思。
“不，剧情的发展通常是——阿姨，我不要钱，也不会离开您的女儿。”
说着，她站起身，礼貌地对陆微道：“这就是我要对您说的话。”
见她要走，陆微竟然有些着急，她追问道：“你难道不担心你的陆阿姨身败名裂吗？”
“我当然担心，”周音扶在门框上的手一顿，“可是我相信我们不会屈服的。”
＊＊
她走后，陆微在办公室里沉思了很久。
林琦为她端来刚泡好的咖啡，提醒她一会儿要开会。
陆微回神，对林琦道：“她们两个还挺像的。”
“嗯？您是说小陆总和周小姐吗？”林琦问道，“是性格吗？”
“是，”陆微点点头，“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对所相信的东西如此坚定。”
就像当初报志愿时的陆与清，哪怕她当时扬言要断掉她的生活费，又苦口婆心百般劝说她心理学不如计算机，女儿还是坚定不移地报了心理学志愿，也一学期没要她的生活费，没和她说话。
她们身上都有那股劲，让陆微自愧不如。
可这股劲用错了地方，并不是好事。
她舒了一口气，对林琦道：“按原先定好的计划继续做，今天让那个报社再发一篇文章。”
“是。”林琦点点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