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两天,伤势回复的花满楼再没提起过回家,路语升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越接近过年,她心情也跟着变好,每日菜色也越发丰盛。
  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司空摘星也为了庆贺,在采购时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了两只招牌的北京烤鸭。
  那是纯老字号,手艺也是真的好,得早起排队的那种。
  上桌时路语升也果然吃得满嘴香喷喷,但她自己享受之余还不忘执着地给桌上余下两人卷饼,势必保证每一个饼里都有均匀的葱丝和黄瓜。
  卷好的饼被分装在两个盘子里,司空摘星的那份被她推了过去,花满楼的则是毫不见外地被夹送到了碗中。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司空摘星仍然时不时被路语升与花满楼之间的亲昵刺痛。
  他刻意咳嗽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随便挑了些话题,总算打断了两人。
  第一次试验成功后,司空摘星用这招的次数多了起来。
  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图啥,是能拆散他们还是怎么着?
  且就算能成功,自己这行为也太可耻、太不上档次了点。
  但还是默默遵从自己本心,不想让他们那么快就到情深意切的程度。
  事实上,这段被强行拉长的缓冲时间,与其说是为了干扰他俩的感情,更多的恐怕还是给司空摘星自己用来慢慢接受现实。
  只是如此四五次之后,路语升也不高兴了。
  “小星——”她皱着眉回望他,那微微不悦的表情让后者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紧张。
  然后便听她继续道:“有痰要到外面吐。”
  司空摘星:……跟这种谈情说爱谈伤了脑子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气恼地回了房间,这次是真把空间让出来了。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却慢。
  直到第二天天色未亮时,本就心绪不宁的他忽闻有人敲门拜访,睁眼前模糊不清的梦境当即被司空摘星抛之脑后,收拾了一下便往楼下去。
  冬季本来日头就短,加上此时不过也才寅时,周围一片寂静,他的动作不自觉也放轻了些许。
  一声开门声在身后的走廊里响起,司空摘星回头,借着安全出口标识的点点微光确认了来人身份。
  是睡眠质量没有受到影响但听力出众的花满楼。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脚步声压得很轻,以免惊醒尚在沉睡的路语升。
  跃下楼梯、穿过大厅,终于来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往常这个时间点都是他进别人家门,这会身份调换哪里会在乎开门遇见的是人是鬼。
  门打开,出乎意料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很美的女人。
  司空摘星倒退了一步,他现在倒有点怀疑是不是真撞鬼了。
  不过幸好,虽然他不认得这人,花满楼却是认得,或者说……是那女子先认出的花满楼。
  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女人便已率先越过自己叫出了身后之人的名字。
  初闻此声,花满楼也是愣了一下才道:“老板娘?”
  这称谓中只蕴含了一个信息,既有“老板娘”,那定然还有个“老板”,但司空摘星认识的老板也不少,此刻不由便思索起脑海中对得上号的人来。
  第87章
  司空摘星犹在思考,便忽听到在面前两人还未来得及开始叙旧之时,他们身后更远的位置、漆黑的大厅深处又有了声音传出。
  起先是拖鞋踩在楼梯上的踢踏声,十余步之后才有人声随之传出,正是路语升。
  她费力将眼睛睁开了蚂蚁大的缝边走边问:“有人来了吗?”
  ——“你就是这的老板?”
  陌生的女人声音让原本路语升迷迷瞪瞪的大脑逐渐清醒,待终于能彻底睁开眼来,她还下意识先看了眼时间,不到五点。
  然后才愣愣地点了个头,应道:“我是,怎么了?”
  实际上此时满心只想回到温暖的床铺中去。
  既是冬季,连日来又都没有客人光顾,她的起床时间早已经从六点一路推后到了七点半。
  偶尔有几次睡过头下楼时,发现桌上已经有了热腾腾的早饭,从那之后赖床就更没压力了。
  终于也在此时回忆出来人身份的司空摘星当即为她解了惑,一指老板娘,侧头朝路语升道:“她是老板娘,也就是朱停的老婆。”
  花满楼开口慢了一步,嘴巴微张,却也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点头表示了肯定。
  路语升在识别出话中含义时却是忍不住地震惊……朱停老婆?
  这下瞌睡虫彻底跑了,她仔细瞧着面前美人明艳的容颜,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分别许久的朱老板的模样。
  她的记忆不错,虽分别已有段时日,脑海中的样貌却仍是鲜明,只是此时拿出来同眼前美艳动人的老板娘放在一块,对比就更叫人寒心了。
  于是路语升又沉默了两秒,冲击之后倒一时忘了该如何开口。
  直到有一阵微风透过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她这才忽然意识到寒的好像不是心,是脸。
  便赶紧主动向前两步走到了对方面前伸手道:“我就是这的老板,姓路,路语升,叫我小路就好。外面天冷,夫人先随我们进屋吧。”
  后者不知是被她的热情吓到还是单纯不知该如何反应,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将手递了过去:“……好,多谢小路老板。”
  握上对方冰冷的手心,路语升被冻了个激灵,同时又有些懊恼起自己的迟钝来。
  将人搀进屋之后她便松开手留在最后,任花满楼二人先将老板娘带入大厅,自己则是在单手关上门后,手指在门边的墙壁上游移片刻,“啪嗒”一声脆响过后,明亮的白光顿时将整个空间照亮。
  看到除了花满楼以外纷纷捂眼的二人,路语升同样揉了揉被刺激出生理泪水的
  眼睛,又按下了开关边上的另一按键。
  屋内的灯光很快从亮白转为暖黄。
  老板娘的眼前一亮又一暗,跟着丈夫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能看出这小小的一个照明灯中暗含了何种精妙的机关。
  被带去桌边坐下,她眼睛定定地看着路语升,连曾经认识的花满楼都不瞧了,只执着地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这间店铺的主人。
  “怪不得那个死鬼舍不得回家。”
  她的声音和那张漂亮的脸十分相称,自然也是好听的,此时不带恶意地感叹了这样一句,倒叫路语升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听完之后不由又开始深思——
  距离朱停离开这里,找寻自己能在制造领域更上一层楼的契机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想起心中浮现的某个可能,不由又开口确认道:“朱老板没再回去过吗?”
  老板娘回答了她,这一次的声音里带上了些孤独和苦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路语升有些不敢置信,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竟真的连一次家都没有回过?!
  她一拍桌子,原本便是站姿,这一拍下去身形还稍微矮下了些,也距离老板娘那张美丽的脸庞更近了一些。
  等到再开口时语气多少有些不忿:“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怎么可以放你这样一位妻子独自在家呢!”
  然后又缓缓站直身,真情实感地对这位女性表达着歉意:“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最终反而害得你同丈夫分离。”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老板娘抬眸与她对视,声音轻柔下来:“我此次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肯成全他的心愿,是他的幸事……只是如今这时节,若再不能家人团聚,我一个人在家里总也待不住。”
  这一下路语升总算领悟了,老板娘此行应当只是来找人的,但看她进屋之后视线并没有在屋内搜寻,想必也是知道人如今不在自己这里。
  这么体贴、这么漂亮的媳妇,饶是路语升心里有些认同朱大师的工匠精神,此时此刻也不由生出一种“抽了一夜的烟想不通自己输在哪里”的阴暗情绪。
  嫉妒完又不忘埋怨起对方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过,非得上大山里去挖矿。
  只可惜她给不出这个女人答案,只能干巴巴地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小路老板不必为此介怀,若是有陆小凤的下落也可告知一二,陆公子肯相助的话,这趟想必也不是白跑了。”
  说到这里老板娘下意识看了一眼沉默的花满楼。
  如果说来的路上她对此行能否获得朱停和陆小凤的去向只是抱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见到花满楼的时候,这份希望便从一分变成了十分。
  就如同相信陆小凤可以找到朱停一样,她相信花满楼应当也随时都有办法找到陆小凤。
  花满楼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总之是十分大方地接口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