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一讲在英国留学的琐事,讲一讲怀念中式的饭菜,又讲,在英国还听几位物理系的教授提起过夏惠卿的研究,惹得夏惠卿也不由笑着多问了几句。
  气氛和乐融融。
  吃完饭,两个女孩在客厅沙发边,研究裴美珠带来的拼图。
  夏惠卿在一旁喝茶看书。
  “我最近爱上拼图了,”裴美珠一边把拼图碎片倒出来,按照颜色分别码放,一边道,“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东想西想,就爬起来拼拼图,拼着拼着心就静下来了。”
  “清晚,王先生来看你了。”
  戴着手套在外头剪枯枝的喜奶奶踏上玄关,扬声说。
  夏清晚和裴美珠一起抬头看过去。
  喜奶奶往旁边让了让,接过礼物,嘴里道,“哎哟,您还带东西来,太客气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家老小都多亏您照顾挂念着。”
  来的那位王先生说,“昨天就该来的,只是工作忙,一时没抽出空,太晚了又不好叨扰——”
  说着他踏上玄关,望向客厅,话音戛然而止。
  裴美珠跪趴在沙发边地毯上,一手撑着身子,另一手里还捏着块拼图,就那样抬头看着他。
  王敬梓如常地笑笑,“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客人。”
  夏惠卿介绍说,“这位是叶先生的表妹,清晚的朋友。”她满以为这样介绍之后,两个年轻人会自动自发地互相打招呼,谁知,王敬梓只是笑了笑,微点点头,而裴美珠则一屁股坐回地毯上,低着头,继续数拼图。
  一向不喜社交寒暄的夏清晚,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重任,和王敬梓聊两句,和裴美珠聊两句,争取不让话语掉地上。
  渐渐地,夏惠卿察觉了气氛的异常,拿着书起身,“你们聊,我去给阿喜帮帮忙。”
  她老人家一离开,夏清晚看看王敬梓,又看看裴美珠。
  自王敬梓出现,裴美珠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陡然间沉寂下来。
  她心里只是一直默念着一句话:我是能够和前任做朋友的,应该如常寒暄客套才是。
  然而,嘴巴拔不动,喉咙里也挤不出话来。
  他坐在沙发上,她余光里能看到他西裤的裤脚。
  夏清晚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我去看看——”
  话没说完,裴美珠抓住了她的袖口,轻摇一摇头。
  夏清晚还未起身,只得又坐下。
  这煎熬人的气氛没持续太久,裴美珠站起身,对夏清晚道,“我还要见朋友,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跟你玩。”
  “……好。”
  “我去跟夏奶奶喜奶奶说一声。”
  裴美珠说着,绕过茶几,经过沙发上的王敬梓膝前,去往玄关。
  夏清晚追过去,“你怎么去?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走到大院门口打车就行,正好散散心。”
  王敬梓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
  待夏清晚送了裴美珠,再返回来,王敬梓就起身道,“我该走了,还有个会。”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
  夏清晚送了王敬梓出门。
  喜奶奶还奇怪,“怎么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走啦?”
  夏清晚道,“王先生*工作忙。”
  “也是,听说他升职啦?”
  “这您都知道?”
  “听你梁奶奶说的,说王先生是叶先生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前途不可小觑呢。”
  几个人闲谈着,大院门口岗哨处,裴美珠拎着手袋默默走着,王敬梓的车起先缓缓地跟在后头,末了,终于提速,不紧不慢经过了她。
  刚送走这两个人,夏清晚帮着喜奶奶剪了几束枯枝插瓶,又听到大门口传来汽车声。
  夏家老宅在道路尽头,一般没有旁的车经过。
  夏惠卿道,“清晚,去看看谁来了。”
  夏清晚摘下花艺手套,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欢笑尖叫。
  一辆迈巴赫suv停在路边,车旁是盛骏驰纪疏玉一家三口。
  两个佣人拎着礼物跟在后头。
  夏清晚回身喊奶奶,热热闹闹地把客人迎进门。
  一家三口在客厅落座,整座房子又重新喧闹起来。
  “来给您拜个年,顺便瞧一瞧清晚,”纪疏玉笑说,“听说我来夏家探望,我爸爸还提起,说当初上过您的课。”
  夏惠卿在回忆里仔细翻找,“……哦,你爸爸是……”
  “对,爸爸说您专业水准高、治学严谨,是难得一遇的德艺双馨。”纪疏玉道,“年后您要回清大执教了吗?”
  “嗯,许久不上讲台,先带一门本科课程试一试手。”
  “那太好了,这一届学生太幸运了。”
  这边厢寒暄着,盛骏驰带着孩子在窗边走路,喜奶奶最喜欢小孩子,乐得在一旁逗着哄着,满面红光。
  夏清晚在沙发边陪着坐了片刻,又到窗前看小孩子
  小孩子玩闹了片刻,又扬着手颠颠跑过来要妈妈。
  喜奶奶问道,“是打算生这一个,还是多生几个?”
  纪疏玉一边帮孩子理了理头发,一边笑笑说,“两边父母都在催,打算过阵子就备孕,再生一个。”
  闻言,盛骏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地对喜奶奶讲说,“就是得劳烦疏玉,又辛苦一次。”
  虽说他已回到家里住,然而,整个年间,在家两个人几乎不讲话。在外头拜访亲戚朋友时,倒是依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让外人看不出异常。
  “再生一个也好,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彼此有个伴。”
  喜奶奶道。
  盛骏驰纪疏玉一家三口在夏家坐了半个小时,末了,起身道告辞。
  眼瞧着车子驶远了,喜奶奶还是忍不住叹,“瞧瞧,多漂亮一个孩子。”
  夏家安静了不大会儿,大门口又有敲门声。
  喜奶奶过去开门,嘴里念叨着,“今儿是怎么了,一波一波的,都扎堆儿今天过来。”
  门口站着的是林向榆和时小雨两个人。
  夏清晚迎出来,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向榆姐告诉我的。”
  时小雨乐颠颠地说。
  “你不是在老家呢吗?还专程跑一趟?”
  夏清晚问说。
  “害,别提了,家里人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催婚,我头都大了,正好借着探望你的理由,提前几天返京。”
  时小雨嘿嘿笑。
  端茶倒水上点心,喜奶奶又着实忙活了一阵。
  在厨房拄着后腰叹道,“今儿一整天,都没个停下来的时候!”
  夏惠卿走过来,“水果放着我来切,你去歇会儿吧。”
  喜奶奶扶着腰在一旁摘菜用的小马扎上坐下来,自己低眼思索了一阵,眼里慢慢漾开笑意,“……不过,眼看着清晚是那样内敛安静的性子,以前我着实还担心过,担心她不交朋友,到哪儿都孤零零一个人,现在这么一看,这孩子还真有不少好伙伴,”说着,觑一眼夏惠卿,低低柔柔地说,“……你也可以放心啦。”
  夏惠卿探头往客厅瞧了一眼。
  那三个小姑娘,各捧着一杯热茶,欢天喜地地围在一起聊天。
  她问,“明州什么时候来?”
  “说晚上来吃饭。”
  喜奶奶又叹道,“眼瞧着孩子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发展,有自己的圈子,咱们俩这两把老骨头,照顾好自己就得啦。”
  夏惠卿把水果装盘,送到客厅,返回来道,“我想着,也该请个年轻一点的佣人了。”
  “终于良心发现啦?”喜奶奶开玩笑说,“……不过真要说起来,之前叶先生那个法子就很不错,请个护工住家,咱俩有个小病小痛的,也能照顾着些。”
  夏惠卿瞥她一眼,像是在说她怎么整天念叨着叶先生。
  喜奶奶摊摊手,做无辜状。
  天渐渐暗沉下来,夏清晚送走林向榆和时小雨,回到厨房给喜奶奶打下手。
  晚上八点多,一桌子菜刚做好,夏明州就带着女朋友上门了。
  夏惠卿和喜奶奶自然都喜出望外,“小子!也不提前说一声带女朋友来,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呀。”
  “您还准备什么啊,是我们小辈来给您拜年。”
  夏明州的女朋友看起来温婉大方,跟夏清晚同龄,虽说初次见面,两个人气场倒很合拍。
  一桌热腾腾的团圆饭,五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和乐融融。
  今儿一整天迎来送往,这会子跟家里两个小孩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夏惠卿和喜奶奶都不由生出一种切实的过年大团圆的感觉来。
  饭后,夏惠卿和喜奶奶回卧室里捣鼓一阵,拿着一叠红包出来,说是给夏明州女朋友的见面礼和过年红包。
  夏明州领着女朋友,正正经经给两位老人家拜了个年。
  夏清晚和堂哥好一阵子没见了,兄妹俩在侧厅说说话。
  “上次见面,还是你去内罗毕之前,”夏明州笑道,“结果,一声不吭地从内罗毕回来,跟叶先生又在一起了,还弄出这么个事来,你这大半年,倒过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