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恪端扶着方向盘,侧过头快速瞥了他一眼,像是仔细辨别了一下他话里的语气,然后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嗯,找茬的语气。”
  贺知闰猛地转回头瞪他:“你什么意思?”
  谢恪端目视前方,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现在知道后果了?当初死活不肯公开,没在我身上打上你专属标签的坏处,这□□会到了吧?”
  贺知闰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立刻反驳:“跟那个有什么关系?!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一天到晚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不安于室!”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的手都顿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沾花惹草”“招蜂引蝶”这种词有一天会安在自己头上。他试图讲道理:“你想想,如果我们的关系公开了,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老板娘’,你看今天谁还敢在你面前那样……挑衅?”
  贺知闰心想,我平时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同进同出,偶尔的眼神交流,就差直接写脸上了。他没好气地道:“公司里那些人,全都是瞎子!我有什么办法?”
  谢恪端也有这个顾虑,有一群这样的下属他真的很担心谢氏败在他的手上。
  谢恪端不依不饶,又翻起了旧账:“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我身上是长刺了吗?现在这一切,都是你以前亲手埋下的因,现在才结出什么果,你自己尝尝。”
  贺知闰被他翻旧账翻得心头火起,猛地提高音量:“少来教训我啦。”
  “我告诉你,接下来的合作,没有我的允许,你少跟你那个‘老同学’私下接触!听见没有?”
  谢恪端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好霸道,不过我喜欢。”
  谢恪端这段时间还算比较听话,关于宣传这边的工作,他只听取最终汇报,没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过问、指手画脚。
  连歌那边接触不到谢恪端本人,偶尔在沟通工作细节时,会状似无意地跟贺知闰提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贺部长,那天吃饭太匆忙,没来得及。你能把谢总的私人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
  贺知闰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这个嘛……连先生,你是他老同学,难道会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连歌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解释道:“之前不是当了明星嘛,换过几次手机,通讯录清理过好几轮,好多老朋友的号码都弄丢了。”
  贺知闰面上却只好端起工作架子,公事公办地回绝:“连先生,抱歉,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可能不太方便帮忙。”
  白天在连歌那里受的这点憋屈,贺知闰只能晚上回去跟谢恪端发泄,语气酸溜溜的。
  谢恪端听着他抱怨,有些无奈地在打游戏:“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贺知闰把头一扭,蛮不讲理:“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问题。”
  谢恪端故意逗他:“现在知道我以前看着你跟别人谈笑风生时,是什么心情了吧?”
  贺知闰不想跟他说话,转身想走,却被谢恪端长臂一伸,整个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谢恪端的手托着他的臀将他往上带了带,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宠溺:“好啦,别气了。我眼里心里都装不下别人了,这你还不知道吗?”
  然而,谢恪端的再三保证,也没能完全挡住贺知闰那点借题发挥的“作”。
  毕竟,“作”有时候只是一种需要被在意、被哄着的态度。
  谢恪端伸手捏了捏贺知闰绷着的脸颊,脸颊肉从指间溢出,语气纵容:“别板着脸了。你要真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换一个明星代言,怎么样?”
  贺知闰愣了一下,抬眼看他:“这么胡闹?真的可以吗?合同都签了。”
  谢恪端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语气笃定:“只要你开心,违约金我来付。”
  贺知闰瞬间那点气就消了大半,其实他也不是真要换人,只是想要谢恪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已。
  毕竟工作是工作,私人情绪是私人情绪,贺知闰还是分得清的。
  整个宣传计划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了下去。
  开业那天,场面盛大。
  谢恪端作为集团总裁需要上台致辞,现场还有同步的线上直播宣传。贺知闰在后台,仔细地帮谢恪端别好小巧的收音麦克风,又连接好音频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阙”系列酒店从概念提出就备受瞩目,这次开业更是造足了声势,媒体云集。
  熙攘的酒店会场里,贺知闰一抬眼,就看见那个连歌不知何时又凑到了谢恪端身边,正笑着在说些什么。
  贺知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淡了下来。
  谢恪端在上台发言前,敏锐地捕捉到他不高兴的情绪,趁着间隙把人拉到无人的角落,低声问:“又怎么了?”
  贺知闰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你自己心里知道。”
  谢恪端简直要被他气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以前总说我醋劲大,我现在才发现,有些人简直就是大醋王,称号该让贤了。”
  贺知闰回头瞪他,压着嗓子恨恨道:“你这个样子,我真想把你关在家里,锁起来!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招蜂引蝶!”
  谢恪端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贴着他耳廓的气息温热:“宝贝,你这想法……有点变态啊。”
  然后两个人又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低声说了些只有彼此能听见的亲昵话,交换了一个短暂却深入的吻。
  直到贺知闰气息不稳地推他,声音发软:“够了够了……快去吧,要开始了。”
  谢恪端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转身准备上台。贺知闰下意识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其实本就平整的领口,指尖却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硬质的小东西。
  贺知闰的动作猛地僵住,瞳孔微缩,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别着麦就出来了?!”
  谢恪端经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向自己领口,触到了那个小小的麦克风:“……我忘了。”
  贺知闰眼前一黑,几乎能想象到控制台那边可能听到的动静,头皮一阵发麻:“…………”
  第15章 你们不是在一起好多年了
  闯出这么大一个事故,谢恪端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很是轻描淡写地抬手,摘下了领口那枚惹祸的麦克风。
  仿佛只是拿掉一粒灰尘。
  贺知闰站在他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珠瞪得溜圆,瞳孔地震,差点当场就凝固不动了。
  谢恪端见他这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竟然还有闲心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点戏谑的调侃:“宝贝,吓傻了?”
  贺知闰猛地回过神,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那阵眼前发黑的眩晕感。
  说真的,他现在有点想把自己当场变成一朵无害的蘑菇,立刻找个阴暗的角落把自己种下去,最好再在上面结结实实埋点土,让他能肉眼可见地和那些泥土融为一体,彻底逃避这个令人窒息的社会性死亡现场。
  可惜,他今天身负重任,还有重要的开业流程需要把控,绝不能因为个人情绪破坏了整体进程。
  他此刻就算是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恪端在搂着他、亲他、说那些混账话的时候,绝对、肯定、必然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别着麦克风了!
  要不是这混蛋马上就要登台致辞,形象至关重要,贺知闰真的想毫不犹豫朝着那张可恶的脸狠狠揍上一拳。
  那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故作镇定地重新出现在会场。
  谢恪端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后台从未发生什么,只对着所有待命的工作人员冷静下令:“开始。”
  萧霏站在贺知闰身侧,偷偷递过来一个复杂无比的眼神,那目光里清晰地写着:老大,没想到啊!你是真的、实实在在地抱上了谢总最粗的那条大腿!而且看样子,还是正中央、最核心的位置!
  贺知闰被她看得耳根发烫,脸上强装出的镇定几乎要维持不住,心底那点尴尬和羞愤混在一起,很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贺知闰不爽。
  谢恪端非常痛快。
  谢恪端从踏入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和“温和”这两个字彻底绝缘。
  他那张脸,五官像是被冷硬的刻刀深描重刻出来,线条过于分明利落,注定了他生人勿近、难以相处的性格底色。
  因此,当那场小小的意外发生后,几乎所有不言而喻的、带着探究和了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默契地投向了站在他身边的贺知闰。
  贺知闰被那些视线包裹着,再一次强烈地渴望自己能立刻变成一只鹌鹑。
  虽然中间出了那么一个插曲,但“阙”系列酒店的开业盛宴,最终还是漂亮地、圆满地落下了帷幕,堪称完美。
  贺知闰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此刻公司内部的匿名论坛,关于他和谢恪端的帖子恐怕已经堆成了摩天大楼,热度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