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向来将宋宝琅的话奉为圭皋,此刻宋宝琅既开口了,他纵然满心不愿,但还是听话的住手了。
  宋宝琅擦干眼泪,被徐清岚扶着站起来时,还是觉得头晕恶心的厉害。
  徐清岚见状,一时也顾不上找李重沛的麻烦,当即就将宋宝琅打横抱起来,同霍骁道:“先回京,找个大夫给簌簌瞧一瞧。”
  虽然自己两人落地时,自己竭尽所能护着宋宝琅,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兼之宋宝琅这会儿又有头晕恶心的症状,徐清岚便有些担心。
  霍骁当即应了,一把揪住李重沛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一群人顺着官道往回折返。
  路上遇见了李重沛的一干随从,那些随从见自家主子被霍骁挟制在马背上,当即便上前同霍骁理论。
  但霍骁却压根不搭理他们,只丢下一句:“六殿下还有件私事没处理完,需要返京面圣”,便打马飞奔走了。
  李重沛那些随从顿时傻眼了。
  李重沛离京去封地的日子已经禀过陛下了,怎么能去而复返呢!但等他们回过神来,霍骁已经带着李重沛走远了,他们一行人只得折返回去。
  今日除了霍骁之外,福善公主两口子也来了。
  见徐清岚带着宋宝琅回来时,福善公主既为好友的死而复生高兴,又为李重沛做下这种荒唐事而愤怒。
  待大夫为宋宝琅看诊时,盛怒至极的福善公主当即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抽了李重沛一巴掌。
  这一巴掌福善公主用了十成的力,一巴掌下去,李重沛的脸顿时红肿起来。
  “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对簌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福善公主又气又怒。
  福善公主对李重沛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原本并无感情,因宋宝琅觉得李重沛可怜,兼之李重沛温顺乖巧,福善公主这才多照拂了他几分。但福善公主怎么都没想到,李重沛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他面上装得纯良无害,私下竟然设这么大一个局,把他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先前因着宋宝琅的“死讯”,福善公主伤心欲绝,此刻她又这般大动肝火,崔焕怕她的身体受不住,忙扶住她,劝道:“公主,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正说话间,徐清岚扶着宋宝琅出来了。福善公主顿时也顾不上再找李重沛的麻烦了,当即快步朝宋宝琅走去。
  “簌簌,你怎么样?”福善公主一脸紧张的看着宋宝琅。
  宋宝琅这会儿还是有些头晕,但对上福善公主关切的目光,她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让公主担心了。”
  “你我之间哪里用这般见外。”福善公主嗔了宋宝琅一句后,眼眶瞬间又红了,“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自从宋宝琅的死讯传来后,福善公主一直以泪洗面,甚至哭晕了好几次。
  “对不起,让公主担心了。”
  福善公主摇了摇头,哽咽道:“你没事就好。”
  见宋宝琅脸色苍白,福善公主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宋宝琅先回去休息。
  宋宝琅却看向徐清岚,神色坚定道:“我和你一起进宫去见陛下。”
  虽然徐清岚并没有告诉宋宝琅他的打算,但他们夫妻这么久了,宋宝琅了解徐清岚。
  与她有关的事,徐清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徐清岚会为她讨一个公道。
  李重沛是皇子,这个公道有司衙门给不了,他只能进宫去找陛下给,她要跟他一起去。
  “可你的身体……”徐清岚面露担忧。刚才大夫说了,宋宝琅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宋宝琅打断徐清岚的话:“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能撑得住。”
  “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霍骁立刻道。
  但徐清岚和宋
  宝琅却异口同声拒绝了他:“你不能去。”
  前段时间陛下刚封了霍骁禁军副统领的官职,就是看中了霍骁如今在上京独善其身。哪怕李重沛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们也不能将霍骁牵扯进来,以免让霍骁被陛下猜忌。
  霍骁知道他们夫妻是为他好,而且宋宝琅是徐清岚的妻子,他这个青梅竹马好像也确实没有为宋宝琅出头的理由。
  霍骁只得满脸失落道:“好吧。”
  “霍骁不能去,本宫能去,本宫跟你们一起进宫去见父皇。”福善公主接话。
  她的好友经历了这样的事,她得跟她一起进宫,要她父皇严惩李重沛。
  宋宝琅和徐清岚都知道福善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答应了。
  而福善公主既然要去,驸马崔焕自然也是要同行的。
  之后他们四人径自往宫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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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庆祝小两口团聚,红包随机掉落中,明晚22:00见[红心]
  第78章
  崇文帝刚从丽妃宫里出来,就有宫人来禀,说福善公主夫妇带着徐清岚夫妇并六皇子求见。
  崇文帝不禁纳闷:“老六不是去封地了吗?而且前几日朕怎么听说,宋三那丫头在兴福寺遇害了?”
  “具体的老奴不清楚,但老奴看的真真的,六殿下和徐夫人都来了。”
  崇文帝被内侍这话勾起了好奇心,当即便让宣他们进来。
  待他们一行五人行过礼后,崇文帝这才看向一身狼狈的李重沛并徐清岚夫妻二人。
  “老六,你不是去封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簌丫头,昨日朕在皇后宫中,怎么听说你在兴福寺遇害了?”
  “臣妇并未于遇害,而是被六皇子掳走了。”
  宋宝琅答完后,徐清岚便将此事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崇文帝。末了,他又一撩衣袍跪下。
  “六殿下身为皇子,却在明知簌簌是臣妻子的情况下,仍用卑劣的手段将其掳走不说,还设局伪造臣妻已死的假象,妄图混淆视听的同时,将臣的妻子暗中挟持去封地。如此寡廉鲜耻而又丧心病狂的行径不但有损皇家威严亦有悖人伦,请陛下为臣和臣妇做主。”
  宋宝琅见状,也跪在徐清岚身侧:“请陛下为臣妇做主。”
  李重沛是皇子,此事他们只能找崇文帝主持公道。
  李重沛的生母本是淑妃宫中的粗使宫人,生得其貌不扬,崇文帝一次醉酒后宠幸了她,然后她就有了李重沛。但她是个命薄的女子,在生李重沛时血崩而死。
  崇文帝原本就对这个酒后宠幸的宫女并无感情,而李重沛出生的时辰也不好。
  李重沛是在中元节那晚出生的,且他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因此崇文帝一直不喜欢这个出生就带着不祥的儿子。
  而李重沛也识趣,从不主动往崇仁帝面前凑。后来他搭上了福善公主,宫中逢年过节时宫宴上勉强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他也远远安静的坐着。
  因此崇文帝对这个儿子的印象是性子温顺,且沉默寡言。
  所以听完徐清岚和宋宝琅两口子说完之后,崇文帝第一反应是不信。
  但他看李重沛一身狼狈,且并无辩驳之意的模样,便知徐清岚两口子说的事实。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崇文帝顿时就怒不可遏,他一把抓起面前桌案上的笔筒就朝李重沛砸去。
  “孽障!你生来不祥,但朕仍留了你一命,还让朝中大儒教你经书典籍。朕不求你能满腹经纶为国效力,只盼着你能知廉耻懂孝义。你怎么能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
  崇文帝扔出去的笔筒重重砸在李重沛的肩膀上,李重沛被砸的身形一晃。然后他跪下来,垂首:“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李重沛嘴上说着认错,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认错悔过的模样。
  福善公主见状正要开口时,崔焕却偷偷拽住她的袖子,悄悄给福善公主使了眼色。
  今日徐清岚他们夫妻俩是来找崇文帝主持公道的,这个时候崇文帝还未表态,福善公主不宜多言。
  崇文帝当着他们四人的面,又狠狠将李重沛痛骂了一顿,才一脸厌恶道:“看在你没有酿成大祸的份儿上,你明日就给朕滚回封地去,另外再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崇文帝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徐清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当即便要开口,却被福善公主抢了先。
  “父皇,李重沛做下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您怎么能只罚俸半年,就将这事轻飘飘的揭过去了呢?”福善公主觉得匪夷所思。
  可一向宠她的崇文帝听到这话,当即就皱眉呵斥:“福善,朕看你是愈发没规矩了,连朕的话都敢质疑了。”
  “父皇,公主并无此意。”崔焕忙替福善公主描补。
  福善公主满脸不悦,她还欲再说时,却被崔焕死死拉住。
  陛下已经很不高兴了,福善公主若再开口,只会惹恼陛下。
  “陛下……”徐清岚刚起了个话头,宋宝琅却先他一步,叩头谢恩,“臣妇多谢陛下为臣妇主持公道。”
  徐清岚的手倏忽握成拳,他原本的抗议之言,因着宋宝琅这番话变成了细细密密的刺,卡在他的喉咙里,扎的他生疼。
  崇文帝又摆出那副温和慈善的姿态,同宋宝琅道:“宋丫头,这次是老六不好,让你受惊了。不过你们关系向来亲厚,你就当他是同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说到此处时,崇文帝同身边的内侍道:“朕记得,前几日南方进贡来了一个红珊瑚摆件,等会儿赏给宋丫头,让她压压惊。”
  崇文帝话都说到这里时,宋宝琅还能再说什么,她只能再次叩头谢恩。
  徐清岚直挺挺的跪着。他的妻子被人掳走,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带她进宫,只想为她讨一个公道。
  可崇文帝却只用一句没有酿成大错,只用罚俸半年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就将此事掀过去了。
  可这次之所以没有酿成大错,不是因为李重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而是宋宝琅拼命逃出来,以及他和霍骁等去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怎么?徐爱卿还有话要说?”崇文帝虽然是笑着对徐清岚说这话的,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徐清岚想问,凭什么要因为他们,而宽恕李重沛的罪呢!就因为李重沛是皇子?但他正要开口时,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拉了拉。
  是宋宝琅。她拉他衣袖的动作里,带着明晃晃的哀求。
  明明宋宝琅是受伤的那个人,可现在她却在求他,徐清岚做不到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
  崇文帝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宋宝琅无声的哀求还在继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臣子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徐清岚闭了闭眼睛,挺直如松的腰背弯了下去,他的声音宛若是被人强行从喉咙里拽出来的一般,声色嘶哑破碎:“臣谢陛下。”
  一刻钟之后,他们四个人一起从宫中出来。
  来时,他们一行人满怀期待崇文帝会替他们做主,如今出来时却皆缄默不语。
  福善公主一脸怒不可遏,在出宫前被崔焕半哄半劝,才勉强压住了她的暴脾气。但甫一出宫,福善公主就不忍了。
  “父皇是年老昏聩了不成,他怎么能……”
  福善公主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崔焕已扑着上去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