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何向辜自己的难题,为什么要拿来问他呢?
祝千行无法做出回答,何向辜又接着问。
【如果哥是我的话,妈妈不让我们在一起,哥会放弃我吗?】
“对。”
祝千行双眼紧闭,回答地斩钉截铁。
“我要是有一个为了保护我可以去杀人的妈妈,我永远不会抛弃她。”
生怕他再纠缠,祝千行忍着剜心一样的疼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卧室里,把人关在了门外。
日光散尽,外面的人等了一阵子,终于离开了。
祝千行长舒一口气,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还来得及和胸口那股莫名的疼痛和解,一波未平,纪凌云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千行,何阿姨的电话打不通,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祝千行捂着胸口坐在门后,没有缘由的神经痛让他呼吸都困难了。
“没事的,妈,何向辜已经联系上她了。”
纪凌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痛苦,焦急地追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生病了吗?”
祝千行选择性地忽略她的后半句:“没什么大事,何阿姨搬出去住了。”
这个答案让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良久,纪凌云像是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口:“她之前和我说过这个事情。”
纪凌云的声音轻柔,在察觉到祝千行呼吸缓和、有倾听的意愿后,才缓缓说下去。
“前天爬山的时候,她说她打算搬出去住。我还告诉她,搬出去也挺好的,到时候在咱们家附近找个房子,和她来回走动方便。”
“嗯。”祝千行按着眉心不动声色的糊弄,不想把何母出走的真正原因告诉养母。
“但是……”纪凌云犹犹豫豫,像是想到了难以开口的事情。
“怎么了?”
“她后面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
“她说什么?”
“何阿姨问我,如果我的孩子选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会怎么办?”
一切的悬而未决在这一刻有了定断,祝千行无比确定,凌晨归家的何阿姨听见了他和何向辜弄出的那些声响,现在的这些事也都和那一夜有关。
“那您……是怎么说的……”祝千行感觉他的嘴唇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把和养母的对话维持下去。
整个世界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难题,祝千行心里一清二楚,纪凌云的回答也解决不了他的困境。
但是他还是痴心妄想地想问一问,为那个不可能到来的明天。
“我和她说,”纪凌云给自己打了气一样,声音重了些,“我和她说,我有两个孩子,如果是千帆的话,只要他快乐就够了。如果是千行的话……”
祝千行心脏停跳,他开始莫名地期待从纪凌云口中说出的答案。
“我们千行一向是什么都可以,从不为自己考虑,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这代表着我们千行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开始为自己想了。”
祝千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从养母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的大逆不道在祝大海那里换来了一个巴掌。
在纪凌云这里,换来了一个奇迹般的答案。
“谢谢妈……”
祝千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想谢谢养母,在这样一个该为别人的事情而担忧的时刻。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容来,岔开话题:“对了,妈,我明天又要去出差了。”
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把出差的事情主动告诉养母,就像李青每次出门都会和女朋友报备一样,他也有了会记挂他的家人。
“去哪里啊,去多久啊。”
纪凌云和那些等在火车站的送别的人一样,关心着即将远行的家人。
“去云南,应该要半年,到时候千帆上学就拜托您了,还有何阿姨那边,也得您来留心了。”
在回家之前,祝千行还在为要不要出差而犹豫着,家里的一切让他眷恋难安,他有些舍不得离开寻州,竟然生出了宁愿少赚一点钱多留在家里一会儿的妄想。
但现实又让他作出了不同的选择,这样一大堆的事情,太乱了。祝千行想逃到天边去,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怕自己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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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观者,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坚定选择,所以只会下意识逃避。相信菇!
第49章 醉
他的胸口太疼了, 搜索网站告诉他,那是由于情绪波动引起的神经痛,没有大碍。
可祝千行必须做点什么, 让自己熬过这一晚, 熬到明天上火车。
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全部交给何向辜后筋疲力尽睡去,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选择另一种法子让自己解脱。
他打开手机点了一堆的酒。
得益于发展迅速的网络经济,外卖员很快送来了他要的那些瓶瓶罐罐。
祝千行已经很久没喝酒了,从上次为了打听何向辜的下落去求人不得不喝酒作陪之后,他一杯酒都没喝过。
他喝多了酒只想睡觉。
祝千行现在就只想睡觉。
束之高阁的酒具无人触碰, 祝千行坐在客厅里,徒手打开那些深色浅色彩虹一样的玻璃瓶,一口一口地灌着自己。
祝千行酒量一般, 半斤的白酒就足够撂倒他了,更何况还有那些红的黄的掺杂在一起。
他放纵自己的情绪流淌, 盼着酒精早点麻痹神经, 叫他能像被何向辜折腾一整夜之后那样昏睡过去。
可这一夜的酒精, 却迟迟不肯如愿。
他感觉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清楚,有些缠在心里的东西叫嚣着往外冒,他想痛哭,想大喊,想把刀子插进心口里叫自己永远安眠。
灵魂飘忽到另一个层面,与□□分离, 本能占据了他的神经,那个被现实禁锢许久的另一重人格像是活了过来。
被酒精与情绪双重折磨的祝千行又哭又笑,把手里空了的酒瓶子丢出去,对着何向辜离去的方向大喊。
“什么叫我要是你会不会放弃, 混蛋!我要是有妈妈,巴不得你和我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兄弟。这样有一层铁板伦理隔着,我就不会做那些拥抱被爱的黄粱大梦了!”
“何向辜!你爱我做什么!”
祝千行醉得更彻底了。
他感觉天地在晃动,灾难降临一样,轰隆隆的雷声震颤大地,从西方骤开的传送门里走进来一个人,一步步逼近了他。
那人蹲了下来,喊他:“哥。”
喊“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祝千行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何向辜,你滚开!”
祝千行要把手里的酒瓶继续往外砸,被人握住了手腕,那人问他:“为什么要让何向辜滚开,他伤害你了吗?”
他摇着头,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腕收回来:“没有,没有,何向辜没有伤害我,他爱我了。”
“怎么能爱我呢,求你了,别爱我……”
祝千行喃喃着,委屈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那个闯进来的人挨着他坐下,把周围的玻璃渣全都拂开,擦了擦手上的血,静静地陪着他。
祝千行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游离在酒精之外的水分全都随着眼泪蒸发,地板上凝结了一片干涸的红,他终于缩成一团,像个婴孩似地睡着了。
世界宁静了。
祝千帆站起身来,将哥哥小心翼翼地托在怀里,抱进了房间里。
哥哥的身躯又轻了,比上一次生病的时候还要轻巧,似乎他怀抱里的这个只是个空壳,灵魂早就随着泪水流干了。
十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哥哥哭泣。
哥哥好像生来就是哥哥,坚韧顽强,顶天立地。
而这样的哥哥,竟然被何向辜欺负了。
过去的祝千帆可能会理解不了那些话的含义,但现在的他,无比清楚何向辜都对哥哥做了些什么。
来之前妈妈告诉他,哥哥的情绪不太好,让他过来陪陪哥哥。祝千帆万万没想到自己打开门之后面对的是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祝千行。
何向辜这个混蛋。
他在门缝里隐约听见了哥的哭喊,从那些断续的哭骂里,明白了一切。
冯欢喜所说的“不清白”,病房里的手语交流……
何向辜在强迫哥哥像小说里那样爱他之后,为了他刚出狱的妈妈,又抛弃了哥哥。
没关系,爱这种东西,哥只要需要,他也能给。
祝千帆乖乖地坐在哥哥的床前,不眠不休地守候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