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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风止于雪夜 > 第62章
  聂云驰知道自己一路冒着狂风骤雪,现在的样子属实算不上体面,甚至还有一些狼狈。
  他从前总想着,爱是体面,是从容不迫,是举重若轻。
  可是等自己真的爱了才明白,爱是自苦,是惶恐不安,是丢盔卸甲。
  爱是再多体面也掩盖不住的奔波狼狈。
  而越是狼狈,就越能把真心看得真切。
  能风轻云淡地去展示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聂云驰他从外衣口袋里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地缓缓松开有些冻僵了的手指,露出里面躺着的一只绿松石耳环。
  长长的耳环用银线把几颗绿松石串起来,中间包着一颗看起来有点像珊瑚的红色珠子,在室内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古朴的质感。
  这是他亲手从李现青的右耳上摘下来的那只绿松石耳环。
  李现青眉眼低低地看着那只耳环,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青青。”他望着李现青的眼睛,声音有些沉,像中提琴的弦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鸣,“你还要它吗?”
  他望着李现青,脑海中突然闪过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家。
  所以他又问道:“你还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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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文案回收完成[墨镜]
  第55章 暴雪
  李现青很难形容看到那只耳环出现在聂云驰掌心的时候, 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恍惚间突然想起,徐闻兰走后自己一个人带着杏仁在聂云驰的房子里待了好几天,然后在等待聂云驰回家的某一天, 他决定出门把头发染回黑色。
  等坐在理发店里的时候,他一度想把头发剪短。
  但当理发师的剪刀停在他耳边时, 他在镜子里看见雪亮的银光投射在他的脸颊上,像将落未落的月亮, 像日照雪山, 像眼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停。
  理发师顿住落剪的动作, 玩笑着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李现青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
  “我舍不得。”
  李现青的眼睛亮亮的, 闪着温润的光。
  他把目光从那只绿松石耳环上移开,重新落到聂云驰脸上, 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舍不得。”
  他怎么可能不要聂云驰?
  随着话音落下,聂云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感觉身上沾染的风雪寒气正在逐渐褪去。
  然后在下一秒,李现青几乎毫不犹豫地重新紧紧抱住他, 如同飞鸟投林。
  聂云驰缓缓地收拢臂膀, 感受到隔着肋骨共享的心跳声。
  他侧过头,吻过李现青的耳朵。
  李现青瑟缩了一下,头埋在聂云驰的颈窝里, 说话的说话声音仿佛顺着骨头震动到了耳膜:“冷不冷?”
  “不冷。”聂云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 然后又亲了一下李现青的耳朵:“我一路跑着过来的。”
  沉默须臾, 李现青从聂云驰怀里抬起头去看他,近乎无奈地说了声:“傻子。”
  聂云驰听了笑着靠过去, 用额头去碰李现青的额头。
  风声越来越大,夹带着粗盐般的雪粒席卷过整片草原。
  巴布城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将门窗紧闭, 待在属于自己的安全屋里,等待这场暴风雪的结束。
  二楼阳台上的绿植一早就全都被李现青移到了走廊里面,包括那几盆看不出开花模样的杜鹃。
  聂云驰脱掉了厚实的外套,盘膝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李现青从卫生间端出一盆热水,然后用浸泡后的热毛巾去擦拭他冻得发红的脸。
  李现青小心翼翼地去擦聂云驰湿漉的睫毛,心里在想,这个人到底迎着风雪走了多久?
  会在路上迷失方向吗?
  暴风雪即将来临,大家都闭门不出,如果迷路了,甚至都找不到一个人问方向。
  聂云驰任李现青在自己脸上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李现青收起毛巾,对上聂云驰的目光,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怎么看起来真的变傻了?”
  聂云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笑声:“要是真的变成傻子了,你还要吗?”
  “谁会要一个傻子?”李现青把毛巾重新过了一遍热水,然后铺开一整块毛巾直直盖到聂云驰脸上,“也就我了。”
  聂云驰笑着伸手去拿下温热的毛巾,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现青学着聂云驰的姿势盘膝坐下,把毛巾丢回热水盆里,然后转回头去看他。
  “那些话你真的都已经知道了?”
  “是。”
  “你真的都已经想清楚了?”
  “是。”
  “刚刚说的,就是你的答案吗?”
  “是。”
  聂云驰用指腹去揉开李现青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我爱你,一直。这就是我的答案,自始至终不曾更改。”
  但是李现青听完后,只静静地望着聂云驰的眼睛:“我不要这些惊天动地的情话,我要你好好的,我要我们好好的。”
  他告诉聂云驰:“所以,不要再瞒着我去做冒险的事情,我们之间不用着急,你慢慢来,我也会等你的。”
  “没有瞒着你,我给你发了消息的。”聂云驰拿出手机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在车上发送的信息前挂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在这种剧烈变化的天气里,通讯信号会不可避免地收到影响,发不出信息的事情时有发生。”李现青看到那个界面,不甚意外地说道,“所以你知不知道万一车子被雪拦在路上动不了,那是真的有可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现青说完,有些无解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南方人就听我的劝吧。”
  “我听的。”聂云驰立刻答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完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顿了顿,继而问了声:“不过,看到我有开心吗?”
  李现青埋怨地看着他:“被你吓惨了。”
  但又仔细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很开心,非常非常。”
  聂云驰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现青短促地弯了一下眼睛,这一次聂云驰看清了他酒窝旋起时的痕迹。
  聂云驰想了想,告诉李现青:“青青,有人让我给你带了话。我母亲,徐女士,让我向你转达一下她的歉意。”
  “谁?”李现青闻言一怔,面带不解道,“什么?”
  “她说很抱歉贸然对你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那天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原谅她。”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聂云驰点点头:“千真万确。”
  那天聂云驰离开梧桐湾前,徐闻兰告诉他:“替我向那个孩子说声抱歉吧。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但是你父亲那边怎么交代,你要自己提前想好,我不会帮你。”
  聂云驰掸了掸大衣上不存在的灰尘,闻言淡定地徐闻兰说:“来这之前,我已经给父亲打过电话了。”
  徐闻兰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父亲怎么说的?”
  聂云驰神色淡淡,但看得出心情不错:“父亲说,他和你生出个疯子。”
  徐闻兰冷嗤一声:“还不是随他。”
  聂云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父亲说应该是随您。”
  徐闻兰沉默半响,突然笑着抚掌,对着聂云驰摇了摇头。
  她想,聂松庭说的不对。
  明明是两个不够彻底的疯子生出来一个真正的爱情傻瓜。
  李现青听完细细地看了会聂云驰的眼睛,然后说:“两个吧。”
  “什么?”
  “应该是有两个爱情傻瓜。”
  聂云驰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下李现青鼻梁上的小痣:“我是爱情傻瓜,你是爱情呆瓜。”
  李现青觑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把聂云驰赶进浴室,让他快快洗一个热水澡,暖和一下被风雪浸湿的身子。
  聂云驰被他推着进了浴室,却在李现青想要关门的时候拦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说话,只垂眼含着笑去看他,然后退了一步。
  浴室的门把手在李现青手里紧了又松,停在门槛外的脚步挪了又挪。
  最后关上浴室门的时候,李现青也留在了里面。
  随着热水从水龙头里涌出,热腾腾的水汽瞬间在浴室里升腾,不大的浴室里一片云雾缭绕,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衣服被丢进脏衣篓里,但有几件丢得太急,失了准头,掉在了地上。
  但现在也没有人得空去搭理这个了。
  心跳声跳得有些喧嚣,仿佛要从胸膛里挣脱出来,去寻找那个实现共鸣的另一半。
  喘息声就在耳边滞留,有节奏地调动着人的呼吸。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浇过的时候,仿佛置身于受洗。
  爱人的呢喃也变得像圣歌的吟唱,让彼此得到救赎。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大了。
  但这都已经与李现青无关。
  他有些发困地趴在聂云驰的膝盖上,任由发出嗡鸣声的吹风机带动暖风吹干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