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景昭慢悠悠收拾好,走到燕归堂时,果不其然就瞧见了一屋子的人。
福伯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前,瞧见许景昭过来,面上有些担忧。
“门主。”
“福伯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许景昭这般说,福伯便没有再开口。
两侧坐的都是长老,除去几个跟内门关联多的瞧着眼熟,剩下的许景昭一概不认识。
毕竟以前他身为春隐门养子,他们瞧不起他。他也不过问门中事,但如今不同了,自己成为门主,他们也需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才行。
不过正好,他也需要一件事来立威。
他们以为自己是依附宴微尘的菟丝花,唔,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门主真是好福气,竟然能睡这么些时辰。”
“不过门主许是跟殿主商议累了,我们这些长老等等也是应该的”
语带讥讽之人是裴家旁系长老,裴听河原本的心腹,名唤裴统。
许景昭淡淡瞥他一眼,从容落座主位。
满堂里都是长辈,但如今却被一个未及冠的小子压了一头,他们心里隐隐都有些不舒服,以往有宴微尘坐镇,他们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的脑袋,并未开口。
倒是有人先沉不住气了,“门主好大的架子,叫我们好等。”
许景昭眼神淡淡地瞥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你——我叫裴统。”
许景昭点头应下,语气平淡,“你是对我当门主有什么不满吗?”
春隐门一直都只有裴乘渊这一脉正统,其余旁系都是不知哪辈长辈救了人,并入裴家,世代姻亲,就连裴听河那一脉也是,到如今血脉接近于无。
或许修士世界能者居之,但属于他的东西他分毫不让。
裴统脸色难看,“有仙执殿主坐镇,我等哪敢多说什么?”
许景昭抬眸,落到殿中那些心思各异的人身上,“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有一些长老拧眉,不敢表态,另一些就差把不服气写在脸上了。
许景昭嗤笑一声,“春隐门是我父辈们的心血,以往父亲虽久不在春隐门,但也未曾落下联系。”
“如今父亲不在,我来撑起春隐门天经地义,还是你们觉得,我年纪小,没有这个资格,所倚仗的,不过是殿主的宠爱?”
许景昭瞧了一圈,有些人不敢跟他对视,而有些长老眼眸闪烁。
他视线慢悠悠收回,落到裴统身上,“是也不是?”
裴统硬着头皮,但心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如今宴微尘不在,许景昭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不是我说,是……门主太年轻,实在不能服众啊。”
许景昭瞧见了他的态度,坐在座椅上没动,门内有这般心思的不在少数,那便……杀鸡儆猴吧。
裴统原本还十分轻蔑,可不知怎么的,他忽觉得自己不对劲起来,浑身都动弹不得,他僵着身子往下看去,两三道符箓在他脚底下转着圈,绕过的轨迹带着火光,烧到了他的皮肉。
他瞪大了眸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视线转向许景昭,满面惊骇。
许景昭掌心上扬,忽的合拢手掌。
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化成了一道灰烬。
堂中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许景昭年纪小,但是出手如此不留余地,一个长老,说杀就杀了。
那许景昭的修为……恐怕不低。
这下,堂中都坐稳了身子,没人敢小瞧许景昭了。
许景昭收了手,吹了吹指尖,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抱着不太白,脸上未语三分笑,身上气质瞧着温和,却藏着几分凌厉,“忘了告诉各位长老,我会使剑,符箓也有所涉猎。”
“在仙执殿时也算刻苦认学,学了师尊三分皮毛。只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脾气不好,远没有父亲良善。”
“诸位长老,还请担待些。”
第119章 坦言
话音落地, 堂内一片寂静。
许景昭这般说了,他们还能说出来什么话?
“是,全听门主差遣。”
许景昭有些疲累, 他修为一半来自师尊, 一半源自父母传承,时稳时断,并不稳固,尚不能收放自如,不过用来震慑这些人,倒是绰绰有余。
“春隐门有门主, 实乃门内之幸。只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迟疑开口。
许景昭的视线瞧了过去,是春隐门的老人,对他也算有礼,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听“但是”。
果不其然,那长老下一句就是:“门主, 关于殿主之事——”
“外界传言门主跟殿主是道侣, 这……是否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许景昭语气平静, 脸不红心不跳,“我与宴微尘本就是道侣。”
“咳咳咳......”
在座的长老都被许景昭的话惊掉了下巴,他们也没想到许景昭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世家道侣讲究阴阳调和,阳阳者少许,许景昭跟宴微尘又是师徒,更加罔顾人伦。
可偏偏这两人, 一个孤高绝尘修为冠绝当世,一个执拗倔强不服管教,当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
相较之下,还是许景昭更好说话些。
于是又有人壮着胆子劝道:“门主啊......您与殿主这般, 终究不是正道啊,况且春隐门子嗣单薄......门主总该为春隐门将来考虑啊!”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还没开口,他手里不太白率先不安稳起来,扭了扭身子,蹭了蹭许景昭的手。
他望着苦口婆心的长老,沉吟片刻,“如今我爹娘的神魂正在温养,他们感情甚笃,待百年后爹娘出关,说不定我还能有个弟弟妹妹......”
“这……”
那说话的长老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许景昭懒懒抬眼,“况且,没有子嗣又如何?春隐门中弟子众多,择贤能者继之便是。此事不必再提,若是传到师尊耳中,怕是难以收场。”
那群人还要再劝,但许景昭把宴微尘的名头搬出来,他们又不敢开口了。
幸好那位煞神不常驻春隐门,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开这个口。
许景昭懒得理会他们心中作何想,今日目的已达,至少能震慑住一部分人。
回到燕归堂之后,许景昭坐在桌案前,师尊不在,他也要寻点正经事做。
他刚铺好纸面,提笔欲写,目光落到那桌面上,昨日他就是被按在这冰凉桌面上......想到此,耳根不由发烫。
他甩甩头,将那些旖旎念头驱散。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许景昭抬起眸子,“进。”
癸七走了进来,恭敬道:“门主。”
许景昭有些惊奇,“癸七?你没跟着师尊回去吗?”
癸七回道:“殿主命我等留守春隐门,听候门主差遣。”
许景昭心头一暖。
“门主,凤鸣司派人传信,说是想见门主一面,还言,说凤鸣司的丹药宝物,春隐门若需要,不收灵石。”
许景昭拧起眉,“这话谁说的?”
“凤鸣司少主薛宿宁,他想见门主。”
许景昭指尖叩在桌面,一时觉得有些头痛,薛宿宁表现得这般明显,他自然也知道薛宿宁的心思,正因如此,他才要避着薛宿宁。
抛开薛宿宁起先做的那些事不谈,他跟薛宿宁最好的状态就是师兄弟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许景昭揉了揉眉心,“他还有说别的吗?”
癸七老实回道:“他说希望门主日后平安顺畅。”
其实薛宿宁还问,昭昭可否原谅,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癸七明智地咽了回去,既然门主已与殿主结为连理,这些话不说也罢。
许景昭应了一声,开始提笔写东西。
“在库里挑些东西,当做回礼,以往我在仙执殿时,还收过薛师兄的恩惠。”
当时他在帝王境里确实收了薛宿宁的符箓,当下正好还了,两清。
许景昭搁下毛笔,拿起纸面来吹了吹,
“此信寄给玄清宗代理宗主谢温衡,库房里我早就备好了送去玄清宗的东西,辛苦去一趟玄清宗。”
癸七领命,拿了信件之后离去。
许景昭又去瞧了瞧父母尚在温养的神魂。
高台之上,有两个巨大的琉璃瓶子,下面堆满了灵髓,地面上刻着聚灵阵法,里面灵力缭绕,几乎凝成实质,只不过那神魂瞧着有些碎,不知道要温养多久。
许景昭走上前去,站在阵外,仰着头看向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