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逼宫露出来的人,还有更多人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需要借着这次审问揪出来。
福王看一眼新帝,心若死灰:“无话可说。”
新帝最后发了话:“暂把福王一干人等押送诏狱,严加审问,揪出其余同党。”
一个月后,这场石破天惊的福王谋逆案才算了结。
福王凌迟处死,福王世子、次子斩立决,包括第三子在内的其余诸子年满十六岁者赐自尽,未满十六岁者终身囚禁。六个孙儿皆是十岁以下幼童,同样是终身囚禁。
福王府的属官及仆从,重则处死,轻则流放,按实际情况不一而足。
而容宁郡主因和亲西姜,杀西姜王扬大夏国威,故免于没入官奴,与福王妃一起贬为庶人。
至于容宁郡主大义灭亲之举,新帝并未对外透露。
福王府除容宁郡主和福王妃,其他人下场太惨,牵连者众,对成为平民的容宁郡主来说有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并不是好事。
嘴上的称赞,抵不过人心的恶意。
杨镇家族受到的处置与朱相差不多,不必细说。
此外,查出与福王来往过密的官吏近百人,皆受到惩治。
薛全虽有向先帝献灵药的罪过,但找汪太医检查过,是受汪太医蒙蔽,而薛寒又在福王谋逆中立有大功,最终的结果是革去官阶与差遣,赶出宫去。
此时薛全,就被接到了薛寒的宅子。
“什么,就连汪太医跌入青莲湖,都是你干的?”薛全惊得瞪圆了眼,而后就是恼火,“一开始就是你安排的,你竟然等到会仙宴后才告诉我?”
自从知道灵药是虎狼之药后,他就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完全是等死的心情。
别提多苦了!
“父亲知道太早,容易露出行迹。福王图谋皇位多年,足够耐心谨慎,不是那么好瞒过的。”薛寒随口劝几句。
他管了这么久皇城司,早已明白一个道理:关键人证与其等着被对方杀人灭口,不如自己先控制起来。
果然养父就因为汪太医保住了性命。
“满嘴大道理。”薛全瞪薛寒一眼,其实已经不气了。
不止不气,还有些自得。
儿子出色,当然是他这个父亲的功劳。
“咳。”薛全清清喉咙,“为父在内牢那么久,如今终于出来,怎么不见那丫头过来?”
还想不想当他儿媳妇了!
薛寒一脸茫然:“哪个丫头?”
“少装糊涂。”薛全翻个白眼,“你说说,打算什么时候去永清伯府提亲?”
说到亲事,薛寒正色起来:“打算等新帝登基大典后。”
薛全一听,满意点头:“登基大典就这几日了。也好,想必今上对你的封赏也会在登基大典后下来,到时候去提亲更体面。”
“是,孩儿都听父亲的。”
薛全撇嘴。
真听他的,早就娶了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孙子都抱上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娶那个什么话都敢说的疯丫头。
正被薛全腹诽的秋蘅没在永清伯府,而是与容宁郡主一起扶着哭晕过去的福王妃上了马车。
“宅子已经买好了,离着永清伯府不算远,直接就能住进去。郡主别担心,过去的路上就有医馆,到时请大夫给王妃看看……”
容宁郡主眼睛红着,却没落泪:“阿蘅,以后别叫我郡主了,叫我的名字吧。”
她顿了顿,轻声道:“凌雁,万里云罗一雁飞的‘雁’。”
第326章 封赏
福王妃只是伤心过度昏过去,到了医馆没多久就醒了。
带上大夫开的药,马车继续前行,到了秋蘅为容宁郡主买下的民宅。
宅子虽不大,住下容宁郡主母女,以及秀琼和秀芝两位婢女绰绰有余。
秀琼和秀芝因随容宁郡主和亲西姜,免于没入官奴,而她们也是唯二从西姜活着回来的两个婢女。
秀琼服侍福王妃吃药睡下,秀芝则和芳洲在厨房忙碌着。
“姑娘,郡主,等会儿就能吃饭了。要是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芳洲从厨房探头,笑盈盈道。
看到芳洲的笑脸,容宁郡主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些:“芳洲以后叫我凌雁吧,我现在是庶民了。”
芳洲并没露出同情之类的神色,笑道:“那我以后叫你雁姑娘。”
“雁姐姐,后边有个带水井的小园子,我带你去看看。”秋蘅拉着容宁郡主熟悉新居。
容宁郡主从前院逛到后院,站在小得可怜的园子中,满意极了:“以后能在这里种些菜蔬。”
“想种什么菜?”
“种些菘菜,能存到冬日,还要种些韭菜,母亲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再种一株胡瓜吧……”容宁郡主说着说着,忍了许久的泪落下来,“阿蘅,多谢你。”
她恨父王,对三位兄长失望,可血脉亲情靠恨与失望是磨灭不了的。
她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会伴随一生。但有母亲在,有挚友在,这痛苦就能靠爱来抵挡,支撑着她走下去。
午饭菜式不多,但色香味俱全。福王妃是个要强的,强撑着起来喝了一碗粥,才躺回屋去。
容宁郡主把秋蘅送到大门口。
“现在离得近,雁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就打发人去和我说。”
容宁郡主轻轻点头,目送秋蘅和芳洲走出胡同口才转身回去。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永清伯正等着她。
“蘅儿,听说福王妃母女的住处是你给安排的?”
秋蘅痛快承认:“是。”
永清伯眉头紧皱:“她们虽免了罪,可到底是逆贼女眷。祖父不是拦着你帮朋友,可想帮忙偷偷塞些银钱就是了,不该明面上这么张罗……”
“她们不缺钱。”
福王府虽被查抄了,但对容宁郡主和福王妃的私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女二人以后的生活从钱财上是不愁的。
“既不缺钱,那你就更没必要——”
“祖父。”秋蘅不悦打断永清伯的数落,“您管好自己就行。”
“什么?”永清伯张着嘴,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您把自己管好,少管我。”秋蘅说完,也不等永清伯的反应,抬脚走了。
好一会儿,犹如泥塑的永清伯猛然转头,发黑的脸不是对着越走越远的少女,而是对着随从:“六姑娘说的话,不许对旁人透露!”
让人知道六丫头这么不把他这个祖父放在眼里,他也太没面子了。
至于找六丫头算账?
别开玩笑了,万一把他克死咋办?
永清伯这么想着,连气都有点不敢生了,只剩忐忑:只是数落那丫头几句,总不能让他死吧?
越想越不安,永清伯赶紧去了千松堂,把担心说了。
老夫人冷笑:“你是太闲了么,好端端去说教蘅儿?”
“你怎么这么说,我还不是为了伯府好,怕蘅儿与逆贼女眷走得太近,惹那位膈应。”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为伯府好这话你快别说了,之前你想做的那些事,哪件不是让伯府倒大霉的,幸亏有蘅儿拦着……”
永清伯气坏了:“我是来找你寻安慰的,不是听你翻旧账的。你这老婆子,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
老夫人抄起果盘中的柑橘砸过去:“滚,反正蘅儿不克我。”
千松堂的丫鬟婆子听着老夫人占据绝对优势的吵架,面不改色该做什么做什么。
福王等人伏法笼罩在京城上方的阴云还没彻底散去,登基大典就到了。
文武百官在大殿中按品阶肃立,礼乐声中,头戴冕冠的新帝一步步走向御座。
三跪九叩,百官山呼万岁。
年轻的帝王透过垂在眼前的旒珠,注视着下方跪拜的文臣武将。
他的神色很平静。
短短时间经历这么多,让他有了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坚韧。
他当了十多年太子,终于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聆听百官的恭贺。
母后要是泉下有知,该多高兴啊。
新帝思绪飞回了先太后临终前。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万般不舍,眼里是盛不下的遗憾。
“儿啊,娘愧对你,不能陪你长大了……”
那时年少,只顾悲痛,还不完全懂母后的意思,后来才慢慢感受到没有母亲的庇护,好好长大要多么辛苦。
新帝微微红了眼睛,好在隔着旒珠,不担心被臣子发现。
“众卿平身。”
隆重、恢宏的登基大典结束了,因福王谋逆掀起的惊涛还有余波。
先前是该杀的杀,该罚的罚,现在到了论功行赏、补缺提拔的时候了。
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皇城使薛寒。
充斥着溢美之词的圣旨宣读完,对薛寒的封赏落入百官勋贵耳中。
薛寒护驾有功,充任殿前副都指挥使,封安平侯,真真正正的加官进爵。
群臣面上不显,家中有适龄女儿、孙女的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