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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珠儿疲惫却幸福的笑了,她轻轻碰了碰小小女婴那粉嫩的脸颊。
  因生于南地,又恰逢蛾眉月之夜,这个孩子的小名就叫“月牙”了。
  而孩子的大名,则是露珠儿和唐大郎邀请李三娘给取的,李三娘思来想去数日之久,最后,才给小月牙起了名字——唐雯君。
  “阿婆愿你德才兼备,做一个有坚韧风骨的人!”
  日子,就如流水一般。
  自李三娘到此后,就与早就在此地多年的钟离文莲一起,联合当地官署,不仅仅把此地的妇产堂好好整顿了一番,还在此地又开了一家“平安女医学院”的分院。
  南地终归就还是离着长安太远了些,长安的女医学校虽然每年都能培养出百多位女医来,但对国土辽阔的大唐来说,仍旧就还是杯水车薪了些。
  所以,李三娘她就觉得,这当地的问题,就还是要在当地解决才好。
  跟随李三娘来到南地的女医们,如此就要辛苦些,身兼数职来了;
  她们既要在妇产堂当值,还得去女医学院做先生,这还不算完;
  李三娘就还定下了如长安太医署那般的,每季度去往乡村义诊的事。
  这五年里,李三娘带着妇产堂的女医们,上山下乡的,她们的足迹遍布岭南各州府,建立的妇产堂分堂的网络愈发稳固,培养的本地女医也开始崭露头角。
  另外,李三娘她编纂的《南地妇人小儿常见疾患应对手册》也被刊印发放,惠及此地的更多医者。
  如此,哪怕就是过了五年,也不过才在南地给当地的妇产医疗体系搭了个骨架出来而已。
  但李三娘她觉得南地的妇产医疗体系就也算是步入正轨,是能够自行良好运转的;
  而她对长安的思念,尤其是对年事已高的父母的牵挂,也日益强烈。
  于是,她决定返回长安了。
  后来,安排好了一切,李三娘他们就带着已经会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小月牙,随着李三娘,踏上了返回长安的归途。
  ***
  回到阔别已久的长安时,已是夏末。
  长安城阙依旧,变得也就只有人了。
  最让李三娘欣慰的是,李父李母虽然白发苍苍,但精神尚算不错。
  李父李母二人却是早已对李三娘他们的返程望眼欲穿。
  尤其是李父,年过七旬,须发皆白,精神虽还算矍铄,但步履已见蹒跚。
  李母也老了许多,眼神却不浑浊,依旧透着对李三娘和露珠儿的牵挂。
  见到露珠儿和那粉雕玉琢的曾外孙女小月牙时,李父和李母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父用那双布满老年斑、曾给人诊脉、开药方的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小月牙,浑浊的眼里都闪烁着泪光。
  李母则拉着露珠儿的手,摩挲着,一遍遍的问着南地的水土饮食,生怕她的珠儿受了委屈。
  李三娘同太医署上了折本,卸下了部分公务,将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李父李母。
  除了定期去妇产堂和“平安女医学院”看看,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李父李母的身边。
  她亲自为二老调理膳食,陪着他们说话,在院子里晒太阳,听李父回忆年轻时行医的趣事,听李母絮叨着李家的孩子小时候不听话的糗事。
  露珠儿和唐大郎也带着小月牙承欢膝下,稚子天真,给这座渐渐沉寂下来的老宅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欢笑。
  李三娘看着父母逗弄小月牙时开怀的笑容,心中满是安宁。
  然而,岁月终究无情。
  在李三娘回到长安两年后的一个秋日,李父于一个午睡中安然离世,无病无痛,享年七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已算是喜丧。
  令人痛彻心扉的是,与李父相伴一生的李母,或许是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离别,或许是天意使然,在当天傍晚,她握着李三娘的手,喃喃唤了一声“三娘”后,就也随李父去了。
  一日之内,父母双亡。
  巨大的悲痛笼罩了李家。
  李三娘她纵然作为医者见惯了生死,但此刻就也是心如刀绞。
  虽然李父李母均以高寿之龄喜丧而去,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父母啊!
  是一直支持她、爱护她、惦念她的父母啊!
  李三娘她强忍着悲伤,与匆匆赶回来的李大兄他们一起,操持了一场庄重而体面的葬礼。
  父母的离世,仿佛也带走了所有的热闹。
  李家大宅骤然空寂了许多。
  守孝期满后,这个曾经熙熙攘攘的大家庭,也真正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刻。
  第1000章 各奔东西
  李父和李母的离世,仿佛抽掉了维系这个大家庭的最后一股核心力量。
  葬礼过后,一种无形的疏离感就开始在李家人之间蔓延。
  别说李大兄和李二兄了,就是和露珠儿一辈的李家孙辈也早就各自成家立业了,各有各的前程打算,他们终是再难像从前那样聚拢在李父李母的屋檐下了。
  在李三娘守满了二十七个月的丧期后,时间就也来到了两年之后了。
  小月牙都已经开始上启蒙学堂了,李三娘她也官复原职,准备着离开长安往江南的妇产堂去了。
  在离开长安之前,李三娘她特特到君又来酒楼里订了一桌席面。
  这是为了和还在长安的李家人,一起吃他们之间能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李大兄早就已经不做金吾卫了,一是他年岁不小了;
  二是如今李父李母已去,李大兄和李大嫂的长子李大郎也早就在边关站稳脚跟;
  李大兄他本就早早和李大嫂商量好了,待得给李父李母养老送终后,就去边城疏勒守着李大郎蒋胜男一家过活了。
  他打算在那边塞之地颐养天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至于进了不良人的李六郎,倒是用不着李大兄李大嫂操心了。
  毕竟,就李三娘她与不良人统领不可先生这关系,李六郎的前程那是不用操心的。
  而李大兄和李大嫂这一去,山高路远,再回长安,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更大的可能,就是两人不再回长安了。
  至于李二郎?
  他早就已经在一年前携家带口的去往江南了。
  李二郎他颇有才干,在吏部考绩优异,又有徐敬真提拔,还有李三娘这个三品官的亲姑姑在,被外放至江南富庶之地为官,也是很好的了。
  他携家带口,踌躇满志的赴任去了,期盼着能在地方上一展抱负。
  江南富庶,李二郎虽是升迁,却也意味着举家南迁。
  当时在渭水河畔,李三娘她和李家的其他人,亲自目送载着李二郎一家的船只消失在渭水的茫茫烟波里。
  而李二兄一家?
  李二兄的境况最是让人唏嘘。
  在李父李母去世之前,李二兄就已经过得很是不容易了。
  现如今,为李父李母守完孝期的他看起来更是苍老了许多,眉宇间都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他依旧经营着李家在长寿坊里的医堂和药柜,托李父留下的口碑和李三娘这个高官的荫庇,他的日子就还算过得去。
  但其实,如今医堂和药柜上的大部分事务都是由李五郎做的了。
  至于李二兄他的大部分精力,就都耗在了看顾李二嫂身上去了。
  为何李二嫂还需要人看顾?
  这就要从那一年李三娘被武帝封为三品官开始说起了。
  本朝上第一个以女子之身做到穿紫袍的女官,谁人不羡慕?
  只有李二嫂对这结果很不能接受,甚至不能接收到,似是受了大刺激,竟是当众高喊“女子怎能做官?女子怎能不嫁人?”的话来。
  这话……这话很是不可理喻。
  要知道,这皇帝都是女人了,女子又为何不能做官,怎的就不能做高官了?
  再说了,李三娘她又不是没嫁过人,不过就是和离之后,不再二嫁了就是。
  哪怕女子不嫁人,那又如何?
  就是男子不娶妇,又怎样?
  只要你交得起税银,只要你不在意旁人眼光,你有能力过得好,还能不后悔,那不就得了。
  可不知李二嫂她这是怎么了,竟在那日之后,便彻底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时哭时笑的;
  好的时候她与常人无异,坏起来的时候那便是哭闹不休。
  更严重的时候,她甚至生活都无法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照顾。
  李二兄不忍将她长期锁起来,只能日日带在身边,亲自煎药喂饭,擦拭身体。
  李二兄他本也是一个有本事的医师,如今却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与一个神志不清的妻子相伴终老。
  这份长久的煎熬,消磨了他的意气,也让他与外界渐渐疏离。
  但终归还是李母的那句话——既然你选了她,那你就得好好待她。
  李五郎这个儿子倒是孝顺,他本就在科考之上没什么天赋,于药学一途倒是有些天分,如此他早早就放弃了科考的念头,安心的留在了李二兄的身边学习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