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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件事终此一生,白雪柔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怎么会, 嫂嫂聪慧, 而且思虑周全, 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凌峋说, 他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这些年凌峋有意探查过往,从那些信息中抽丝剥茧, 隐约察觉到那段过往。
  原来,白雪柔对魏毅有救命之恩。
  后来成婚,更是从落水后有所准备,让魏毅入镇北军, 找他母亲要毒,做好了尽可能的准备。
  悄无声息就完成了计划, 没有牵连到任何人。
  还有,照顾他。
  凌峋回忆这件事只有庆幸,庆幸白雪柔来到他身边, 庆幸能遇到她。
  才有如今这般美满。
  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你总是夸我,我哪有这么好。”白雪柔被他真挚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凌峋轻轻吻了她一下,说,“对我来说,姐姐是时间最好之人。若无姐姐,我想不出此生有何趣味。”
  “你呀。”白雪柔无奈,笑着道,“你只是习惯我们相伴罢了。”
  她从不觉得活在世上,谁真的缺不了谁。
  凌峋知道不是,当然不会是。
  没有人知道白雪柔对他意味着什么,就连白雪柔自己也不知道——
  在那段被生母厌恶,被生父忽视,被欺负打压忽视的灰暗时光里,她是多么的温暖明亮。
  凌峋不在意天下人,但白雪柔在意,所以他也愿意为了她去在意。
  但在他内心深处,从来只有一个念头。
  天下人不曾在他苦痛时帮助,那天下人的苦痛,又与他何干。
  “不是的,姐姐。”凌峋温柔反驳,却没有多说。
  他知道姐姐是怎么看他的,并且那些看法也都是他刻意为之,因为姐姐喜欢。
  如果知道他真正的性格想法,姐姐会疏离的吧。
  所以凌峋用了许多年的时间,一点点让自己装成白雪柔最喜欢的样子。
  所谓的沉静内敛,不过是冷漠的掩饰。
  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姐姐在,凌峋可以装一辈子。
  他的语气平和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白雪柔自然没能听出其中深意,紧跟着凌峋说起别的,她便就自然而然的转移了心神。
  谁也没提起年后的那场战争。
  凌峋也有意趁这个将白雪柔带离长安的时机,拿下吴地。
  不然她在长安,他还真不放心。
  汤山行宫所在,这几年凌峋一直经营,本就是前线和长安中周转之地,如今内外都被镇北军接手,几乎如铁桶一般。
  白雪柔在这里比在长安更让他放心。
  汤山这边安安生生的过年,另外几方却不由都提高了警惕。
  凌峋用兵奇诡,常常趁人不备动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凌峋始终没动手,一整个年节都安安生生度过。
  直到二月,镇北军三方齐动,向吴地压进。
  而所有人下意识以为会前往战场的凌峋,依然停留在汤山行宫。
  自凌峋名声鹊起的时候,每战都会前往军中坐镇,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
  这次他忽然没这样做,众人先是不习惯,又觉君子不立危墙,镇北王如今身份贵重,不去战场是正常的,当然,也有人说,镇北王这是被温柔乡泡软了骨头,不愿辜负美人恩。
  镇北军和吴王对峙两年,早已熟悉彼此,镇北军动了真格后,一开始还算顺利,吴王方丢盔弃甲,地盘层层缩减。
  与此同时,汤山行宫。
  在所有人意识中,白雪柔有孕六月的时候,她在汤山行宫,经历了两天的挣扎,顺利诞下一个女儿。
  之后时隔许多年,白雪柔都还记得当时凌峋眼中的惊惧慌乱。
  那是许多年来,她唯一一次看到他身上出现害怕的情绪。
  即使是记忆中医学高度发达的上辈子,女子产育都伴随着巨大的危险,更何况是古代,女子生产,几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中。
  白雪柔这次便极其危险。
  胎位不正,急坏了大夫和产婆,她竭力配合,但慢慢的也因为疼痛失去了力气。
  在挣扎了一天后,更是几乎撑不住,要晕死过去——
  “若王妃出了事,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昏昏沉沉中,白雪柔听到凌峋的声音,冰冷阴郁,几乎不像她记忆里总是温和含笑的那个人。
  她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强打起精神挣扎着醒来。
  “姐姐。”凌峋一直坐在床边陪她,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来,立即唤道。
  “夫君。”她唤。
  声音很轻,可殿内众人屏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的一片死寂中,凌峋还是清晰的听到了。
  “我在,我在。”凌峋说。
  白雪柔看他,恍惚中竟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水色。
  她迷迷糊糊的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凌峋怎么会哭呢。
  “别怕。”她说。
  白雪柔想说很多,不要迁怒别人,不要这么紧张,但最后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哪怕精疲力尽,神思恍惚时,她也感受到了凌峋的慌乱不安。
  她本来也是害怕的,甚至不由迁怒,若非凌峋,如何会如此。
  可看凌峋这样,心中竟还是生出了酸软。
  她也不是恋爱脑啊。
  怎么会这样?
  乱七八糟中,白雪柔还有心思生出这个念头。
  凌峋紧紧握住白雪柔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气分给她一些,没有否认自己的害怕,说,“姐姐,你不要有事。”
  “你要有事,我会疯的。”他说。
  白雪柔微微笑着,心想怎么会呢,时间会不停向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凌峋就会忘了她。
  这么一想她忽然很不甘心。
  她想说话,却已经没有力气,只是对凌峋勾起一个笑,轻轻嗯了一声。
  参汤已经熬好,端上来白雪柔喝了口,总算又有了力气。
  白雪柔原本被疼痛和疲倦弄得麻木的思维渐渐活动起来,开始思考。
  比如,她如果出事,之后会发生什么。
  凌峋的话白雪柔并不会当做一个玩笑,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永远冷静理智,从不冲动。
  特别是当这个人身处高危,并且拥有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做成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
  许多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还有她的亲朋,以及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白雪柔便就只剩下满心的不放心和惦念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白雪柔鼓着一股劲,疼痛和疲倦到最后几乎麻木,只知道跟着产婆的话活动。
  终于,伴随着微弱的啼哭,孩子出生了。
  白雪柔也已经失去了力气,闭目彻彻底底的昏睡过去。
  “姐姐?快来看看王妃如何?”凌峋立即道,边把脉确定白雪柔的脉搏呼吸正常,才放下心。
  大夫立即上前。
  “是女孩儿。”产婆欢喜的声音响起,但无人应声,她心里一个咯噔看向凌峋,却见这位王爷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王妃额上的汗水,将碎发整理到耳后,全然没有理会自己。
  她一时间有些无措。
  金桃几个婢女一直守着白雪柔,见白雪柔昏睡过去也都提起了心,只银桂还算冷静,过去叫产婆把孩子打理好,用红色的小被子包裹起来。
  那边大夫说白雪柔没事,只是力竭昏睡过去,凌峋身边沉凝的气势一散,屋内众人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
  凌峋的怒气引而不发,却若乌云般压在众人头顶,叫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神,惊惧于那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雷霆。
  她们不是昏迷的白雪柔,刚刚看的分明,因此也更加清楚,凌峋刚刚所说,王妃一旦出事,让所有人陪葬的话,是真的。
  银桂接过襁褓站在一旁,眼看着凌峋小心翼翼为白雪柔掖好被子,才抱着孩子上前,说,“王爷,是小郡主。”
  凌峋没有理会。
  银桂垂眸,全然当做没发现凌峋对这个险些要去母亲性命的孩子的迁怒,继续道,“王爷您看看吧,说不得一会儿王妃醒了,要问您呢。”
  凌峋微顿,这才回头,看了眼孩子。
  新生的孩子又红又皱,实在好看不到哪儿去,他几乎是有些嫌弃的打量着孩子的五官,试图一会儿白雪柔问起的时候,能答得上来。
  但几眼过后,眸光终究有了些柔和。
  这是他和姐姐的孩子。
  凌峋冷静下来,又披上了精心描绘而成的画皮,面上甚至又有了些笑意,周到的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孩子就放在一旁的婴儿床里,这还是白雪柔特地叫人打的,所有人都有赏,而且是重赏以做安抚。
  严防一切信息外传,里外筛查一遍,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白雪柔为了这个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凌峋不想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