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你们难道一直没有发现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里……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北邙:……参商你小子又阴我!!!
他往后退了几步,试图把自己缩小藏在阴影里。
“不该存在的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下意识地互相打量,最后又看向尤加。
浩然一脸状况外,他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指着尤加说道:“谁啊?尤加吗?但他不是支撑这个走马灯的关键人物吗?没有他我们怎么看回忆?他虽然神出鬼没,但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
被点名的尤加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和这帮地仙可不是陌生人,一百多年前,他作为游走四方,消息灵通的“说书人”兼神秘商人,没少和这帮性格各异的家伙打交道,也帮了地仙们的破域联盟不少物资上的忙。
这次他会出现在山海关,明面上的原因,也是因为玄同卜算到不对劲,特意请他过来帮忙支援的,至于暗地里……那就不是这个世界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被浩然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很多余似的。
玄同没有理会浩然的莽撞发言,他叹息一声,目光早已锁定了目标看向浩然,语气带着一种引导式的无奈:“浩然……你用眼睛仔细看看。你看参商旁边……那个戴着面具的……像谁。”
像谁?
浩然被玄同这么一提醒,这才收敛起大大咧咧,一脸茫然加困惑,顺着玄同示意的方向,将视线投向了从一开始就站在参商身侧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一身熟悉风格的黑红盘扣风衣,上面绘制着诡异的血红符咒与眼睛图案,脸上覆盖着狰狞的梼杌凶兽面具,一头鸦羽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散落。
身姿挺拔,气息晦涩难明,却又似乎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虽然看上去像是鬼怪但是身上却没有鬼气甚至还灵气充沛,应该是有抓周天赋的人。
这身打扮,这气息……
浩然的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换了身与稷下学宫学士服不同的衣服,虽然戴着遮住了整张脸的面具,虽然气息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但是,那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的,某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北……北邙?!” 浩然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不……不对!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反应。
眼前这个人,虽然也散发着鬼气一样的阴冷气息,却没有后来那个堕入鬼域,彻底疯狂,被称为“鬼道人”的北邙那种歇斯底里的癫狂和毁灭一切的暴戾。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更像是……
浩然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眶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泛红,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一种跨越了百年时光的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置信的期盼,试探着问道:
“难道……难道是……首席吗?”
是那个……曾经在稷下学宫光芒万丈,引领他们,会笑着拍他肩膀,会在他被戒律长老追着打时偷偷给他指路,会在天台聚会上和他们一起畅谈梦想的……北邙首席吗?
浩然的这一声质问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死死地聚焦在了那个戴着梼杌面具的黑红衣身影之上。
北邙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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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最近太忙了,先每天一更(我哭)
第69章 我心里有数
浩然那一声大嗓门的“首席吗”, 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戴着狰狞梼杌面具的黑红衣身影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连走马灯中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参商的目光带着了然和玩味,松水和无量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审视, 玄同早有预料, 眉头紧锁, 浩然眼眶泛红满是期待,关山渡和蝉屏住了呼吸。
被如此多的目光注视着, 那黑红衣的身影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
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且带着些许无奈的轻笑。那笑声清朗, 与之前那刻意伪装的低沉沙哑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稷下学宫那一晚月光的干净气息。
“果然……还是瞒不过诸位啊。”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不再沉闷, 反而透着坦然。
浩然性子最是直接, 闻言立刻开口嚷嚷, 语气里带着点埋怨,又有着藏不住的亲近:“瞒不过就别瞒了嘛, 首席!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遮遮掩掩的多没意思!”
北邙被他这直来直去的话逗笑了, 那笑声清晰明快, 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 与回忆中天台聚会上那个爽朗的首席重叠在了一起:“呵呵, 这么多年过去了,浩然你怎么还是这副憨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好好好,听你的, 不瞒了。”
参商在一旁挑了挑眉,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你这就招了?”的意外表情,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你就这么干脆利索地放弃了伪装?之前在我面前不是腻腻歪歪装得挺好的吗?
北邙似乎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让他身上那件黑红风衣都随之晃动,诡异的风衣与他此刻爽朗的语气形成了奇怪的对比。
北邙解释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自己本来就没多少……你们后面这一百多年的记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山海关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也不一定是人吧,反正我当时其实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下一步该怎么走。与其一个人抓瞎,或者继续这么半真半假地演下去,导致误会更深……自然还是别瞒了,请大家一起集思广益,说不定还能理出个头绪来。”
北邙的这个理由既坦诚又合情合理,瞬间化解了之前刻意隐藏身份可能带来的芥蒂,也将自己放在了寻求帮助的位置上,发出了自己的请求。
说完,在所有人或期待,或紧张,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起了手。
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骨节分明,稳定而有力,没有丝毫颤抖。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脸上那张塑造着凶兽梼杌,散发着鬼气的面具边缘。
然后,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静默中,他缓缓地将那张狰狞的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剥离的瞬间,仿佛也剥开了一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厚重迷雾。
一张脸,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一张……和苏杭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脸。
之前走马灯回忆里看到的北邙因为视角原因总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但是现在的北邙却无比清晰地站在那里,无声诉说着他的存在,他就在这里。
隔着走马灯去看,和亲眼目睹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苏杭深吸一口气。
苏杭一直以为,北邙这个混蛋舅舅,既然后来成了那副疯癫危险的鬼样子,年轻时就算不是一脸邪气,也该是那种眉梢眼角都带着叛逆和桀骜的狂徒模样。
然而,真正的北邙——或者说,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来自一百多年前、刚刚踏入长生天那扇门不久的稷下学宫首席却给了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混合着少年英气与戏谑领袖气质的独特气质。
他的面容轮廓清晰俊朗,双目是澄澈的红色,那双眼睛也不是苏杭幻想中的妖异,而是一双甚至称得上漂亮的丹凤眼。
鸦羽般的墨黑长发并未完全披散,而是编了一个利落而精神的,类似高马尾的发型,但又比寻常高马尾显得更加规整和内敛,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沉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小痣,如同画龙点睛之笔,为他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殊丽与神秘。
苏杭嘴角抽了抽,虽然但是,这人是真的骚包,身上除了那诡异吓人的穿搭风格居然还有各种锚点和细碎的小饰品。
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好像现在五浊恶世的所有地仙都是这种风格。
北邙左侧脸颊靠近耳际的位置,悬挂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面饰,由几枚铜钱组成,像是一个小小的面帘,苏杭心想这家伙身上的装饰是不是也有活性能生长,所以之后长成了一个铜钱斗笠?
面饰是从北邙的判官笔耳饰上延伸出来的,巧妙地在他半边脸颊上勾勒出一个简约而别致的覆盖区域,若隐若现,仿佛是为了遮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