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君子求眼中含泪,愤恨地爆发出惊人的灵威。
姜唯在开口前就有所料到,起阵防御。
裴尽心软,想着君子求苦恋多年,好心告诉了她:“你就算找到了伏淮转生也没用,她造下诸多恶果,转生以后的灵魂微弱,不晓得几世才能修成。”
“不过你们有缘,在她修炼成人或是聚灵成功之前,你所见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极有可能是她。”
降尘故作惊讶道:“哎呀,那可怎么办,方才我们打架,可毁了好多可怜的花花草草。君子求去劫你的时候,也毁了半个山,你说这里头要是有伏淮——”
君子求怒吼:“你闭嘴!”
降尘毫不留情,又捅了她一下,避开要害,骨锏的棱角尖刺扎得她生疼,偏偏降尘不罢休,还转了一圈,绞着她的血肉。
“该闭嘴的是你。”
降尘眸光一冷:“我同你讲笑,可不是要放过你的意思。你当年害我那么惨,又跟伏淮杀了那么多的魔族,我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君子求,你还想见这一花一草,等伏淮修炼圆满,与她再续前缘?”
“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杀人不够,还要诛心。君子求和伏淮可没少这样对待那些无辜的魔族。
“伏淮天生铁石心肠,绝不会爱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闭嘴!”
“哪怕你是灵猴,哪怕你是女是男,伏淮都不会对你有半分情意。”
“你别再说了!”
君子求哭得撕心裂肺,涕泪交加。降尘心情大好,她从没见过君子求这样狼狈,从没见过君子求这样痛苦。
降尘得到很大的满足,放肆地笑起来。
果然,比起直接杀了君子求,让她痛苦,再让她生不如死,降尘才最快乐。
“伏淮不爱你,伏淮全是利用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做好仙君……就会爱我……”
君子求摇头。
我们也曾接过吻,也曾共枕眠。
伏淮亲口说过爱我。
只要我听话,用男相与伏淮联姻,用女相与师尊缠绵。
只要我听话,做圣尊,杀魔族,成为举世无双的仙君。
师尊就会一直爱着我。
“是吗?”
快乐后又感到无比的空虚,心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降尘掐着君子求的脖颈,把浑身是伤的人举起来。
现在的君子求,脆弱至极。
爱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令人痴狂,失去理智。
如君子求,如姜唯,高高在上的仙君都不能幸免。
“可惜啊,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得道成仙,所求之道为何?”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来风光,也不过是一群比普通修士法力强上一些的人。皆是断不开七情六欲,自私自利,端坐高阁云台,见众生皆苦,无动于衷。”
“算得什么神仙?”
“全是狗屁。”
“好神仙,伏淮让你做好神仙。笑话,好神仙怎会滥杀无辜,怎会助长仙界的歪风邪气滋生?她自己都算不上是个好神仙,还敢要求你?”
“我看你真是个傻的。”降尘鄙夷道,“我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一个傻子。”
降尘凝视着君子求,无奈地摇头,把君子求扔到一边。
多年的恨意砸在了一团浆糊上,黏稠,想逃离,又挣脱不开。降尘放任自己沉沦,一直恨下去,真见到了君子求,真的要杀她了。反而迷茫了。
仙途漫长,无尽岁月,见不到终了。
恨完了,她又该怎样活着?
第59章 当面对峙设陷阱
君子求和降尘的恩怨,她们无心了解。
姜唯留在九川八海继续调查姜弃的下落,君子求则是被降尘带回了仙界。
在这期间,裴尽的小天地完成,待她得道成仙,能够承受更多法则之力后,就能把这个小天地拆解出来,成为独立的一界。
姜唯去解决沿海地区的鼍患,悬金错到月恒认领悬扶的尸身……
过去与裴尽打擂台时还容易被三言两语激怒的少女,已经顶天立地,撑起宗门,是人人称赞的好掌教。
可在面对母亲的尸首时,她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听闻母亲失踪消息,就六神无主的女孩。
她扑在冰棺上,头靠着母亲的胸口,嚎啕大哭。
裴尽在一旁,无声地安慰着她。
姜弃……
等到姜唯从沿海回来,裴尽主动让她到房中议事,并布下结界。
“姜唯。”裴尽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举办结契大典吧。”
她半步成仙,飞升是随时的事情。
姜弃想要姜唯尝遍离别之苦,就不会放过她。
所以,姜弃在裴尽飞升之前,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死她。
如果她们举办结契大典的话,就是最好的机会。
那天,有很多来宾都是她们相熟的人。
那天,也会是姜唯与裴尽最幸福的时刻。
在这样的节骨眼对裴尽下手,能让姜唯永远痛苦。
姜弃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要。”姜唯拒绝,“我不要这样的结契大典。”
“可是——”
姜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明日就去试探江其,如果不是她,我们再考虑这个办法,行吗?”
“好。”裴尽点头道:“但是我们大张旗鼓在缥缈九川图拿走冰棺,姜弃必定有所察觉,会掩饰得更好。我不阻止你查江其,仅是认为这样的方式引蛇出洞,会更有效。”
“她手中就剩下缥缈九川图里的邪祟这张底牌,我们做好准备,想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是裴尽的想法。
有预知梦在前,姜唯不敢赌。
“我知道。”姜唯说,“可我不想让你以身犯险。”
“放心,我还有办法。”
姜唯眼底的光芒倏地黯淡。
她不想让她们的结契大典会成为血雨腥风。
是日,姜唯约了江其,在月恒连云栈见面。
“师祖。”江其行礼。
初见,江其方才十五六左右,百年过去,江其身高长了不少,面上褪去稚气,身量抽长不少,嘴边总是挂着一抹浅笑。
姜唯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墨宝,从容地在宣纸上挥动手腕,写下一行诗。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你知道这个的前一句,是什么吗?”姜唯扶着手腕,问道。
“寄蜉蝣于天地,渺浮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江其对答如流,“我听闻,浮游君的名号,亦是由此得来。”
“正是。”姜唯感叹,“你连这也知道。”
“史学课认真听学,便知道。”江其开门见山道,“师祖找我来,是对我有所怀疑,对吗?”
姜唯重新审视面前的人,轻轻点头。
“也对,我的名字与姜弃近音,几次出现邪祟,我也都在场。”江其的目光笔直迎上姜唯,“我不会辩解,你们要做什么来查明我的身份,我都一概配合。”
“毕竟,清者自清,我相信师祖也不会滥杀无辜之人的,对么?”
“对。”
谈话主动权变更,姜唯对她的怀疑不减反增。
姜唯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玄武城。”
彼时江其从家里跑出来,说是要到外面闯闯了,不料陷入险境,难以脱身。
“是啊,你那时说,我们很像。”
于是,姜唯出手,救下了江其。这个少女,也便顺理成章地跟在她的身边。
为她跑腿,为她忙前忙后,从无怨言。
现在想来,雷同的经历,巧合的遇见,会是精心设计的吗?
姜唯希望不是江其,一段时间的相处,对她多少有了感情。
心中又矛盾的希望是她,希望她可以露出马脚,这样她就有理由把人扣押住,不用让裴尽再置于危险中。
“一些经历很像。你的太上忘情,修炼得如何了?”姜唯放下毛笔,指尖勾起水墨,“可要与我论道?”
“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江其把手里盘着的不坏石收起来,握着剑:“我的太上忘情啊,也与师祖一般,失败了。我至今想不明白,太上忘情的道义,真的有人能修成圆满吗?”
“有。”姜唯摩挲着定风玉佩,边道,“太上忘情若能圆满,便是舍弃身为人的一切,舍弃所有外物——血肉之躯、灵魂、记忆、情绪……完全融入自然法则、天道意识之中。”
太上忘情,己身消弭,意志长存。
那样的活法很缥缈,甚至都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是活着。
“难怪,那我恐怕做不到了。”江其喃喃道。
姜唯用水墨为剑,轻笑:“那现在,你的‘道’,是什么?”
江其没有先前那样自信地回答,她迎上姜唯的水墨剑,张口缓了许久,说出一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