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过速?
边朗脑海中有根神经骤然一跳,他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人鱼药剂?”
“现场发现了一支使用过的注射器,里面残留的就是......人鱼药剂。”方锦锦哽咽了一下,“齐教授是洪吓春绑架案的受害人,又是咱们市局长期合作的特聘顾问,和很多弟兄都认识,所以当时执勤的同事才对他没有防备,让他进去探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方锦锦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后怕道:“李局现在都气疯了,把他最宝贝的杯子都摔了,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人呢?”边朗打断道,嗓音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方锦锦一时语塞:“......谁?”
边朗起身站到落地窗边,冰冷的玻璃清晰地映出他阴沉的面容和眼底难以分辨的情绪。
他手握成拳,手指关节抵着额头:“齐知舟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方锦锦无措地说:“我们也在找他,他从医院离开后就失去了踪迹,手机关机,研究院和学校都没有......”
边朗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一个更加荒谬的猜测隐隐浮上心头。
方锦锦小心翼翼道:“边队,还有一件事。”
边朗嗓音干涩:“不要告诉我,边策也和他一起失联了。”
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方锦锦又一次的沉默。
“行,我知道了。”边朗重重闭了闭眼,“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边哥!”方锦锦急切地喊道:“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隐情!你是最了解齐教授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而且他没有理由杀害洪吓春啊,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边朗打断她:“先挂了。”
也许是他嗓音里的疲惫过于明显,方锦锦没有再坚持。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出单调的机械音。
边朗伫立在窗边,久久未动。
窗外灸城的夜色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却映不进一丝光亮。他仿佛被隔绝在一个真空的罩子里,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眼前反复闪烁着监控画面里齐知舟那双疏离、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店房间空调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这是空调系统达到设定温度时的正常现象,声音极其轻微,边朗却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浑身猛地一僵,心脏随即狠狠抽搐。
他都没有给边策办一场像样的接风宴,甚至都没有面对面地和边策说上几句话,哥哥就又要不明不白地离开他了吗?
那知舟呢?知舟为什么抛下他?说好了要等他出差回家的,他已经买好了给知舟的礼物,是一串用彩石穿成的民俗手环,他看到这串手环的第一眼,就觉得知舟一定会喜欢的。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样把他丢下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长的针,瞬间刺穿了边朗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躯猛然踉跄一下,本能地拿起手机,不顾一切地拨打齐知舟的电话。
然而无论拨出多少遍,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冰冷的“无人接听”。
边朗胸膛急促地起伏,无数恐慌而阴郁的情绪化作一双双手,狠狠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低骂了一声“操”,暴躁地高高扬起双手——
然而,就在手机即将脱手而出摔向地面的前一秒,边朗倏地收住了力道。
不能摔,不能摔,摔坏了知舟联系不上他怎么办?
知舟小时候一直想去看极光,他已经私下打好出国审批了,他打算给知舟一个惊喜,等过完春节就请年假去。
“边二,你去过北欧吗?我前年去了,但是没有看到极光。你要带我去北欧看极光,要是看不到,我就打你!那里还有很漂亮的冰川,我一边看冰川一边打你,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哈......”
记忆里小少爷骄纵的笑语在耳边响起,边朗颓然垂下手臂。
知舟一定会回来的吧,因为再过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去看极光了。
残存的理智在一片混乱中挣扎着冒了个头,边朗深呼一口气,用力打开了窗户,让凛冽而新鲜的空气灌入房间。
旋即,边朗拨通了李局的号码。
“嘟——”
拨号音响起的同一时刻,呼呼的风声透过窗户灌入他的耳膜。
风声?
边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立即挂断了通话。
他眼底重新聚焦起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洪吓春绑架齐明旭时,齐知舟在星雾山顶被迫录制的那一段“认罪”音频。
边朗将音量调到最大,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是齐知舟,齐氏制药的两位创始人,一位是我父亲,另一位是我二叔。由齐氏资助的火山福利院,打着收留流浪儿童的幌子,实际上在从事跨国人口贩卖......】
齐知舟嗓音平稳、吐字清晰,可见这段剖白在他心里演练过了多少次。
但是不对。
山顶地势开阔,事发当天风势强劲,音频里为什么没有风声?
第113章
深夜,灸城边境口岸,一辆印有国际医疗救援组织标志的厢式货车缓缓驶入通关车道。
正值检查岗轮换的时间点,两名当值的检查员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手指关节在副驾车窗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出示人员证件,还有货物通关文件。”
边策坐在副驾驶位上,神态自若。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胸前挂着id卡和工作证。
闻言,他从容地递上三本护照、身份证明以及医疗器械跨境转运的审批函件,所有文件格式规范,公章清晰齐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检查员借着窗口灯光,低头逐一核对照片和信息,例行公事地确认:“周致其?”
边策彬彬有礼道:“是我。”
“眼镜摘一下。”检查员抬头看着他。
边策从善如流地摘下眼镜,检查员仔细比对了证件照和他的样貌,确认无误。
“唐奇。”检查员念出第二个名字。
驾驶座上,穿着制服的阿奇立刻应声:“我是唐奇。”
检查员的目光随即投向车辆后座的第三个人:“边淼。”
齐知舟安静地坐在后座,车厢内昏暗的顶灯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微弱的光晕,恰好照亮了他半边侧脸,皮肤冷白,轮廓隽秀,没有血色的嘴唇抿成一道平直的线。
检查员因为他过分秀美的面容而愣了一下神,旋即问道:“你是不是边淼?”
齐知舟微抬眼眸,透过后视镜撞上了边策含笑的双眼。
齐知舟很快收回目光,颔首答道:“我是边淼。”
两名检查员再次核对了三人的证件信息,没有发现破绽,接着又用扫描设备对车厢进行了一次全面探测,确认除了他们三人以及申报的医疗设备外,没有藏匿其他人员或任何违禁物品。
通关程序完成,检查员利落地盖下了通行章,朝着驾驶员阿奇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栏杆抬起,厢式货车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驶离了检查站的光照范围,融入了国境线另一侧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
驶入邻国瑟米尔国境后,边策微微侧身,看着齐知舟隐在阴影中的脸颊:“知舟,不喜欢你的化名吗?”
“不喜欢,”齐知舟后仰靠着椅背,合上双眼,语气平淡,“难听。”
边策轻笑出声,笑声在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难听。‘边’是我的姓氏,‘淼’是因为有位大师给我算过,我命里缺水。”
他顿了顿,嗓音柔和得仿佛在说情话:“这个名字很好,尤其是用在你身上——让我觉得,你是完全契合我的。”
驾驶座上,阿奇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微收紧。
齐知舟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那你怎么不给我直接起名‘边水水’。”
边策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依旧温声道:“如果你喜欢,下一本护照,我再帮你改成这个名字。”
齐知舟不再回应,窗外稀稀拉拉的路灯闪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边策却好似不打算结束这场对话:“你不想知道‘周致其’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齐知舟微抬眼眸:“和我有关?”
“倒过来念,”边策缓缓道,“就是齐、知、舟。”
齐知舟微微蹙眉。
边策的声音低沉下来:“知舟,即使你不想承认,但我的人生,确实是因为你而彻底颠覆的。”
齐知舟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边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对了,阿朗就在灸城出差,如果你想去找他,我现在就让阿奇掉头。”
齐知舟重新闭上双眼。
“阿朗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也很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边策状似善解人意地问,“知舟,你真的不想去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