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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带着两个手下往山洞方向靠近,越野车静静停在附近的杂草丛里,而山洞里漆黑一片,不见人影。
一名手下小声嘀咕:“真走了?”
另一名手下嗤笑一声:“先生果然没说错,给他送一个长得像的替身,他也就不惦记正主了。”
阿奇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在山洞内来回扫射。
岩壁上只有水珠滴落的痕迹,角落里散落着几根烟蒂,确实空无一人。
阿奇眉头紧锁——要是边朗真的走了,为什么不开车?山下盯梢的人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见阿奇面色不虞,那两名手下也不敢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阿奇沉声道:“不对劲,那小子肯定还在山里,带人搜山。”
轰——!
忽然一声巨响,越野车的引擎猝不及防地发出咆哮,车灯骤然亮起,竟以惊人的速度朝三人直冲过来!
“操!”阿奇怒骂一声,当即抓过身旁一名手下,往越野车的方向一推。
砰!
血肉之躯与钢铁猛然碰撞,那名被推出去用作缓冲的手下当空飞起数十米,重重砸在岩石上,脖颈一歪,再也没有了生气。
越野车一个急转,轮胎在泥地上擦出深深的痕迹。
边朗眼神冷冽,再次踩下油门。
“妈的!”另一名手下举枪射击,子弹击碎车窗,擦着边朗耳畔飞过。
阿奇趁这个空隙一跃而起,跃上了车头,一拳狠狠砸向挡风玻璃!
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但防爆玻璃并未完全破碎。
边朗眉梢一扬:“哥们儿,好久不见。”
说着,他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
阿奇的手指铁钳般扣住车窗边缘,另一只手继续猛击玻璃。
他狞笑着说:“边警官,本来想放你一条生路,你老老实实下山,什么事都没有,但你偏要找死!”
边朗在黑暗中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嗓音冰冷:“上次让你跑了,你放心,这次不会了。”
他猛然踩下刹车,阿奇由于惯性向前冲去,但他凭借惊人的平衡感硬是稳住了身形,挂在了车窗框上。
就在这时,边朗倏然推开车门!
“呃!”阿奇被这一下撞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踉跄后退几步,却立即稳住身形,眼中凶光更盛,再次扑了上来。
两人在夜色中展开激烈搏斗,拳脚相击的闷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阿奇一记重拳挥向边朗面门,但边朗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竟没有护住前胸——对经验丰富的杀手而言,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低级失误。
边朗抓住机会,一记凌厉的飞踢直取阿奇胸膛!
边朗这一脚的力量重逾千金,按理说阿奇根本无法承受,当即咽气也不无可能。
“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阿奇却只是晃了晃,竟毫发无伤地继续攻来!
边朗心头一震,来不及诧异,迅速侧身闪避。
拳风呼啸,几乎是擦着边朗的鼻尖贴过,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看见阿奇手腕皮肤上冷光一闪而过。
边朗凝眉:“人鱼?”
阿奇阴冷一笑:“边警官,你的身手和力量确实了得,但是我有人鱼,你拿什么赢?”
就在这时,远处山林间突然亮起无数光束,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批人马正在朝这个方向包抄而来。
阿奇得意地咧开嘴:“你就一个人,再厉害,能打几个?”
此时硬拼毫无胜算,边朗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跑!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密林深处,阿奇正要追击,一个手下突然慌张地汇报:“奇哥,不好了!先生带回来的那个人不见了!”
就在阿奇分神的刹那,边朗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浓稠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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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不平,边朗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
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往高处逃。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光束在他身边扫过,子弹不时擦着树干飞过。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齐知舟会在哪里?
就在他冲过一个转弯时,脚下突然一空——
糟了,陷阱!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拉进了一处隐蔽的岩缝中。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
逃窜、追杀、搏斗......一切混乱都在此刻消失殆尽,边朗愕然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齐知舟看着边朗,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你不该来的。”
第119章
边朗觉得自己定住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暂的怔愣。
他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齐知舟对他摇了摇头,拉着他跳下了不远处的一处岩石,闪身躲进了一处被厚重藤蔓遮掩住的山洞中。
头顶传过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追兵们打着强光手电从上方跑过,刺目的光束在黑暗中疯狂扫射。
手电晃动的光依稀透过藤蔓,在昏暗的山洞内投下摇曳的光斑。
边朗借着微弱的光源,近乎贪婪地看着齐知舟的脸——他瘦了,下颌线更加分明,眼下的阴影在晃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重。
脚步声渐渐远去,齐知舟轻轻拨开藤蔓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面:“他们走了。”
边朗背靠岩壁剧烈喘息,他在与阿奇搏斗时受了伤,伤口由于剧烈的奔跑而撕扯得更深,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袖。
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齐知舟身上,仿佛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
齐知舟走到他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等着边朗先开口。
齐知舟并没有什么动作,边朗却感觉心脏被他紧紧攥住了,放在掌心狠狠揉捏。
那种疼胜过身体上的一切外伤,边朗几乎要支撑不住了,无数质问的言语堵在喉咙口,化成一堆酸涩的硬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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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边朗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质疑没有愤怒,而是说:“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你晚上睡得好吗,我给你买了羽绒被,已经寄到小区驿站了......不是,我其实想说,我其实是想问你......”
说到这里,边朗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顿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问你,怎么跑得这么远,我找了很久......”
齐知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重复道:“你不该来的。”
“......”静默片刻,边朗说,“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
他往前一步,想要抱住齐知舟,然而伸出的手臂却僵在了深山潮湿而冰冷的空气中。
因为齐知舟后退了。
两人间的距离明明不到一米远,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沟壑。
边朗心头一阵绞痛,紧闭双唇咳了几声。尽管他竭力控制,但嘴角仍然溢出了鲜血。
太狼狈了,太难堪了,边朗在心里想。
他知道齐知舟喜欢他正直坚定,喜欢他意气风发,喜欢他张扬恣意,他不能露出这么难看的样子。
于是,边朗生生把喉咙涌上来的那口血咽了回去,用带着铁锈腥气的声音说:“天气冷了,这边气候不好,你待不惯,会生病的。我们回新阳,或者我们去找个更南边的地方过冬......”
齐知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边朗,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寒。
边朗被这样冰冷的视线注视着,眼球忽然发涨,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知舟,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齐知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喜悦或者悲痛,愤怒或者不解,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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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齐知舟缓缓道:“边朗,你不是这种人。”
边朗笑了一下:“我不是哪种人?”
“你不是这么卑微的人,也不是会因为没有我而丧失求生意志的人。”齐知舟说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分开的这十年,没有我你同样过得很好。边朗,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或许我对你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瞬间一片静默,只能听见山洞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边朗的喘息声剧烈而破碎,不知道过了很久,他反问:“你对我没有那么重要......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齐知舟面容冷静,仿佛带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那么现在,你还是想要带我回去吗?”
月光透过藤蔓的缝隙落进来,不似往常温柔,反而显得狰狞,在齐知舟苍白冰冷的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边朗的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依旧坚定:“我要。”
齐知舟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淡淡笑了一下:“回不去了,边朗。”
边朗急切地说:“可以的,知舟,我们可以回去。”
齐知舟笑着看他:“我手里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