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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
  周甲被他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声音发颤地回禀:“是……是许将军。他说……说是奉了您的密令,要‘好好招待’前晋帝……”
  “许、崇。”萧怀琰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他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但那极致的冷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风暴。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快进的默剧。
  沈朝青也知道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许崇的爹娘都死在他的手上,在他被萧怀琰刺了一刀关起来后,便找机会想对他下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北疆动乱,萧怀琰御驾亲征,让他找到了机会,毅然来寻沈朝青算账了。
  沈朝青倒是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死都死了。
  他看着萧怀琰以雷霆手段褫夺了许崇的兵权,将其亲信一网打尽。许崇被废去武功,投入暗无天日的牢狱。
  在阴暗潮湿的密室里,沈朝青看到了萧怀琰。他亲自监刑,看着侍卫用同样的方式,将许崇削成了人棍。
  许嵩凄厉的惨叫声在密室中回荡,而萧怀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甚至还溅上了几滴温热的鲜血。
  然后,他挥了挥手。
  那只血淋淋的“人棍”被拖了下去,扔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嘶嘶作响的蛇窟。
  萧怀琰站在那里,脸上血迹斑驳,绿眸深处是一片死寂的疯狂和毁灭欲。他周身散发出的,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彻底失控的疯味。
  沈朝青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著中萧怀琰杀了许崇,他本以为是为了兵权,现在看来,不光如此。
  魂体不受控制地向外飘去,穿过宫墙,来到了熙攘的市井。他看到一个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一个话本子。
  那是一个典型的龙傲天故事。
  主角萧怀琰,出身高贵,乃辽帝嫡长子兼独子,自幼受尽万千宠爱。然而好景不长,辽国皇叔觊觎皇位,与晋国里应外合,导致辽国兵败,萧怀琰的舅舅战死沙场,他自己则从云端跌落,被送往晋国为质。
  在晋国,他受尽冷眼凌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干着最低贱的杂役活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对他百般折辱的晋帝沈朝青!他对沈朝青恨之入骨。
  他在沈朝青身边隐忍蛰伏,暗中联络晋国内部不满暴政的势力。终于,趁着晋国内乱,他逃回辽国。回国后,他杀恶毒皇叔,铁血夺位,一路过关斩将稳定朝局,然后挥师南下,攻打晋国。
  最终,他攻破晋国,将那个曾经羞辱他的沈朝青掳回辽国,百般折磨,最终残忍地将其削成人彘,折磨致死!
  从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沈朝青的魂体僵在半空,听着那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一片冰凉。
  画面再次急速变幻。
  时光荏苒,已是十年之后。
  辽国在萧怀琰的铁腕统治下国力强盛,四海臣服。他似乎得到了一切,成为了那个话本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主。
  但他却早早遣散后宫,立了旁支的一个孩子为太子,将朝政逐渐移交。
  沈朝青的魂体,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孤寂的山陵。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没有名字,只有一块无字碑。
  是“沈朝青”的埋骨之处。
  萧怀琰屏退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坐在坟前。他不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只是一个穿着常服、鬓角已染微霜的孤独男人。
  他带来了一些点心,都是晋国口味的,小心翼翼地摆在坟前。然后,他就开始对着那块冰冷的无字碑,絮絮叨叨地说话。
  说的都是些琐碎小事。
  今天朝堂上哪个老臣又跟他顶嘴了,北方今年收成不错,南边进贡了一种新奇的水果,他尝着有点酸,想着你大概不爱吃……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难得的温和,仿佛只是在跟一个老朋友闲聊。
  “……我把辽国治理得很好,比父皇在位时还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可是……沈朝青,我一点都不快活。”
  沈朝青的魂体静静漂浮在一旁,听着他这些迟到了十年的,无人倾听的倾诉,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你死了,没人配当我的对手了。”萧怀琰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块无字碑,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山风都变得冰凉。
  “我其实有点后悔,不逼着你就好了,若是我没有把你抢回来,授你权柄,你是不是就不会被他们害死?”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精准地落在了沈朝青魂体所在的位置。
  “你在看着我对吗?”
  沈朝青无法回答,只能看着。
  萧怀琰似乎并不需要回答。他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确认,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他靠着那块无字碑,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依旧带着那抹诡异的笑意,仿佛终于去往了有那个人存在的世界。
  沈朝青想要冲过去,却只能徒劳地看着那个孤独了一生,疯狂了一世的男人,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他们身上。
  一个在坟里,一个在坟外。
  终究是……同穴而眠了。
  第168章 番外:陛下的皇后会精分(4)
  沈朝青猛地坐起身,胸腔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里衣,地道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尘土味涌入鼻腔,将他从那个漫长的幻梦中彻底拽回。
  眼前不再是血溅五步的宫殿,不是嘶嘶作响的蛇窟,也不是孤寂山陵上那座无字的坟。
  昏暗的光线下,萧怀琰倒在不远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不远处传来士兵搜寻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呼喊,越来越近。
  沈朝青的心脏还在为方才所见的一切疯狂擂动。
  恨吗?怨吗?
  似乎都有。但在目睹了萧怀琰最后十年的孤寂与绝望,以及那决绝的殉葬后,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攫住了他。
  那个萧怀琰,是原著里彻底疯魔的胜利者,也是被仇恨和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彻底摧毁了的可怜虫。
  地上的萧怀琰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眉头痛苦地蹙起。
  沈朝青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是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皇后?还是那个从话本里走出来,对他恨入骨髓,注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主角”?
  脚步声更近了。
  沈朝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他不知道,也来不及细想。
  但他知道,无论是哪个萧怀琰,都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皇后。是他的人。
  他挣扎着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走到萧怀琰身边,费力地将人架起。萧怀琰比他高大些许,全身重量压过来,沈朝青咬紧了牙关,额角渗出细汗,一步步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挪去。
  刚出地道口,周甲立刻迎了上来,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脸色大变:“陛下!王爷!”
  “无碍。”沈朝青喘着气,将萧怀琰大半重量移交给他,“找个稳妥的地方,速传巫医。”
  几乎是同时,周乙押着面色灰败的巫浔从另一侧走来,语气倒是恭敬:“陛下,巫浔大人‘请’到了。”
  巫浔看着被周甲半扶半抱着的萧怀琰,又瞥了一眼沈朝青,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寝殿内,灯火通明。
  萧怀琰被安置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
  巫浔上前,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神色越来越凝重。
  半晌,他收回手,转向沈朝青,用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陛下,王爷脉象混乱至极,魂魄……似有震荡归位之象,但又不对劲。”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沈朝青,眼神复杂,“我现在也看不真切他体内具体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您的皇后,回来了。”
  沈朝青瞳孔微缩。
  回来了?
  那另外两个呢?那个恨他入骨的“主角”,和那个来自过去的小质子去哪了?
  他挥挥手,示意周甲周乙等人退下看守殿门。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昏迷的萧怀琰。
  “他们去哪了?”沈朝青盯着巫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巫浔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也许……回去了吧?”
  “也许?”沈朝青的声音陡然转冷,“巫浔,你当朕是三岁孩童?”
  巫浔苦笑一下,“陛下明鉴。魂魄之事,玄之又玄。那异世之魂本就依托执念或意外而来,执念消解,或契机消失,自然可能归去。至于那‘原著’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