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是有自虐倾向么?”邢南反问。
“……那算了。”谢允蹲在避风口里,伸出根手指在地上的雪层里画着圈圈,“以后要出去玩大不了我一个人开慢点儿。”
邢南看着他挑了挑眉:“我不坐货车。”
“到底谁让你坐货车了!就炫耀了回b2的本儿你至于吗!”谢允叹了口气,
“不开货车,也不问宋姐借了,等后面……条件好点了我自己买辆。”
“嗯。”邢南应了声。
虽然邢南对学车买车开车坐车都没什么执念,但是听到谢允的话,他还是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他知道谢允在琢磨什么。
两个人,开着车,想去哪儿去哪儿。
很自由。
很踏实。
邢南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按着他冰凉的手指捏了捏:“青姐是不是快出院了。”
“差不多,下周检查没问题的话应该再两周就能出来。”谢允蜷起手指,话里少了点底气,“如果都顺利的话,我生日那天跟她说我俩的事儿行吗?”
谢允和李青现在看上去相亲相爱里还带了点损的亲昵关系,其实开始也不过是他腼着脸强行促成的。
李青住着院没什么别的选择,信口跟他糊弄两句,不代表他们的关系就是好的了。
等她出院了之后会怎么样,要怎么样,是退回以前还是别的什么……
谢允的心里是真没底。
“你想好了就行。”邢南说,“没事儿。”
“我知道,没事儿。”谢允垂下眼低声重复了一遍。
……
由于半夜跑去练球的决策性失误,两人一直到天快亮才回到酒店。
好容易收拾完,直接蒙头睡了一天。
第二天醒来看到时间的时候,谢允先还是懵的。
谢允重新闭上眼缓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绕过邢南的身体,将被子掀开一个角绕下了床。
洗漱完出来,他盯着邢南的睡颜发了会儿愣,而后凑过去在他眼上的小痣上亲了亲。
“早餐在桌上,应该还热的。刚醒别吃太多。”邢南忽而开了口。
谢允索性向下直接又在他唇上亲了亲:“……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你那么能睡,从昨天到今天醒了五六次了。”邢南在床上翻了个身,“你没怎么熬过夜吧。”
“也不是,就是没熬穿过。”谢允按开手机看了眼,“今天上午赛程比较散,你要不想在那耗一天就别去了。”
“算了下我们现在的分数,稳健来说入围八强没问题,再后面就得看临场了。”
“然后晚点儿……”
“你们该有个聚餐吧。”邢南问。
“嗯。”谢允应了声,“但是我本来就……”
“你去。”邢南说。
谢允半天没开腔。
“你得去,宝贝儿。”邢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我知道你不怎么在意这比赛,也没太想过以后的发展。”
“但是你得去。”
“我就是不喜欢应酬。”谢允说。
邢南拧着眉沉默了片刻:“看我。”
谢允看着他:“啊。”
“我现在想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想做事就有活儿给我送上来,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我又不是你。”谢允说得也有点急,“我没学过专业比赛,我就一混混,要说资格和机会,拿给张礼梦和贺叔都比我够格。”
“不是还想着‘加把劲’么?不是半夜跑去练球么?你和他俩一起来的,你拖后腿了么?”
“……”
“谢允,”邢南笑了笑,“你可以不想着往上走,但是该垫在脚下的东西,别往头上放。”
谢允拉开包的拉链,又重新拉上,往复几次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
比赛的结果其实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悬念。
他们的小组积分第四,个人积分也都在排在前二十。
甚至比开始的预期还要好点儿。
作为来自小地方初露头角的队伍,组委会对他们这支囊括了中青少三个年龄段的组合挺感兴趣。
张礼梦在处理领奖和宣传的事宜,贺叔暂作负责人与主办方和其他队长交涉着。
因为早上那一番争论,邢南铁了心要让他去聚餐,为了避免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影响,甚至干脆整天没在赛场出现。
啧。
至于吗。
男朋友是事业脑怎么办……
谢允一个人坐在队伍的休息区,有些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
对面那组的发挥好像不是很好,从进休息区开始就连嚷带骂的声没停过。
“不知道哪个穷地方来的野路子,仗着点运气讨了点好,就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
这话的针对性就有点强了。
赛场上的“野路子”算不上少,但“讨了点好”又恰好在这儿的,那确实只有……
谢允抬眼望去的时候,说话的那人正收回视线。
单纯因嫉妒产生的心理失衡和赤裸裸的恶意还是挺容易分辨的,谢允盯着那人看了会儿,摇摇头居然有些想笑。
生不起气。
他好像忽然理解了点儿邢南“不与傻逼论长短”的生活宗旨。
毕竟不论是因为球赛的排名没他高、还是因为那张“房卡”,想想都……
别说生气了,有点儿好笑。
是很好笑。
张礼梦和贺叔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撞上他这幅明显心情挺好的模样。
“开始不还都无所谓吗,拿个奖这么高兴?”贺叔有些好笑。
“开始也说了我是‘装成熟’。”谢允说。
“行啦,大家都高兴,”张礼梦低着头在手机上戳了几下,“请到了有经验的队伍和主办一起吃饭,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
这顿饭的氛围比谢允想象中的要融洽得多。
大概是因为正儿八经为斯诺克比赛而学习的人,大多家里都有些底蕴,这里又是省城,没那么多舍近求远的“应酬规矩”。
哪怕谢允全程没怎么说话,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叫什么……尊重个性。
聚餐结束之后,贺叔起身送其他人出去,张礼梦忙着给她姐汇报战局,谢允看着手机上新增的几个好友和群,截了个图发给了邢南。
邢南过了会儿才回复。
【邢南】结束了?
【邢南】我在楼下散台
【谢允】?
“不是,”谢允小跑着下楼,绷了一天的深沉劲在看到邢南的瞬间就消失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邢南倒是不紧不慢:“那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
还说人说废话呢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问的是这个吗是这个意思吗。
“来接你回去。”邢南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你真的很好玩儿。”
“少逗我两句我更好玩。”谢允看了眼他桌上的菜,“你现在是……”
“不吃了。”邢南抽了张纸巾出来擦嘴,拉开椅子起了身。
锦城的道路优化得好,有人有车有器械看着处理,天只要稍微放晴,路面上几乎看不见积雪。
踩着地上的小冰碴,谢允看着邢南的侧脸,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需要掐着指头算的一周时间,好像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得差不多了。
“我觉得很神奇。”谢允说。
“怎么?”邢南问。
“我俩是不是有点儿太腻乎了。”谢允说。
他之前设想过不少自己谈恋爱的场景。
可能是相互关照的,可能是争争吵吵的,但是像这种连架都吵不起来,两眼一睁就想往对方身上黏的……
是真没想过。
“……晚点儿送你本《高情商聊天术》。”邢南说。
“喂。”谢允啧了声,“煽情呢。您这情商也不怎么高啊。”
“你这表达方式太怪了知道么,”邢南笑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半句要说‘这样不好我们分开点儿冷静下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谢允靠在旁边搓了搓他的胳膊,
“我就是觉得……好神奇啊,我居然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好神奇啊,你居然会这么喜欢我。”
“热恋期嘛。”邢南说。
“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谢允说,“你能懂吗、靠近你就有种什么都不用想,没有什么‘当务之急’的感觉……”
也许是他对邢南有种盲目的自信。
好像只要跟在他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都能被游刃有余的解决。
那种再发生什么都无所谓、恨不得能在这种踏实里一辈子不挪窝的感觉。
和热不热恋的真没什么关系。
“这会儿情商又在线了。”邢南反握住他的手,拇指重新拂过他右手心里已经长好的那道新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