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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人本就是死士出身,嘴硬得很,连擅长审讯的秦枫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当日扶舟县令着急忙慌的过来请罪,头上的官帽都戴得歪歪斜斜的, 被穆酒给扣下了。
  魁七出现在客栈, 不论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县令都脱不了干系。
  县令为自己开脱,说前两日他下乡督建水利去了,县衙一应事宜都是县丞在处理, 魁七逃脱之事实在和他没关系。
  县丞晚他一步到达客栈,进门便听到县令甩锅给自己,登时火冒三丈,拆穿他分明是去了养在别院的外室那里, 根本没出过城门。
  且那管理狱卒的头领分明是县令外室的娘家弟弟,是他的小舅子,此事县衙上下的官吏皆可作证。
  两人互相攀咬起来,后续又来了几个小官小吏, 也皆是互相推脱责任,负责查明此事的秦枫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将与狱卒们沾亲带故的官吏全给扣押了起来。
  一番查问之下,秦枫才发现,这些人,竟是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那县令本是举人出身,扶舟县是大县,县令一职乃是正七品,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吊车尾考上的举人来当。
  这位置自然是花钱捐官而来,走的便是齐王的路子,这些年他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大部分都用来孝敬齐王了。
  他知道曲花间与齐王不同,非财物所能打动,他要的,是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官员,而不是自己这样蝇营狗苟的人。
  县令知道,即使自己有主动投降献城的功劳在,最好也不过是保住一条小命,被撸去官职是迟早的事。
  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沦为平民?
  他这些年任职扶舟县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若是一朝失势,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为防止曲花间忙完手边事务转头来处置他,县令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想得仔细,曲长安若是死了,便是穆守疆掌权,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而已,即便手段再厉害,也搞不懂官场这些弯弯道道。
  说不定穆守疆为了治理打下的土地,还会重用自己,可此事凶险,需得好生思量一番。
  于是前些日子县令一边同曲长安虚以为蛇,装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样子,一边做了周密的安排。
  齐王一家死后,魁七作为家丁,不算十恶不赦,曲花间便没要他的性命,而是送到了县衙关押起来。
  押送过程中魁七意图逃跑,即便带着镣铐也放翻了十几个衙役,展现出了他的身手不凡。
  县令便想利用魁七对齐王的忠心,刺杀曲长安。
  为了将自己摘出去,他借口下乡督建水利去外室那里住了几日,预备将放出魁七的罪名扣在县丞头上。
  他在扶舟县经营多年,县衙的官吏大多都是他的人,县丞是唯一一个去年才从别处平调过来的,与之关系不冷不热,算不上好,用来背锅正合适。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县丞对他早有防备。
  县丞不仅反将他一军,还将自己来扶舟县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一并推到县令头上,自己则全身而退。
  秦枫也不是个傻的,这些人的供词看似周密,实则漏洞百出,很快便查明了真相。
  刺杀曲花间是县令及其手下官吏的手笔,但实际上县丞也暗中参了一脚。
  县令鱼肉百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曲花间清算起来,谁都跑不了。
  只是他到底比县令聪明些,事情做得隐秘,连秦枫也没找到太多证据。
  可还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证明县丞不是个好官就行了,从他府邸里搜出的大量金银财物和账本,就足以让他死一千次。
  短短三日,扶舟县衙几乎被一锅端,剩下的大多是些边缘化的小官小吏,连维持县衙运转都不能够。
  这也是曲花间并没有一占领兖州便清算当地官员的原因,即便知晓这些人大多不是什么好官,可没有官员运转也不行。
  曲花间翻看穆酒递给他的账本,发现从这些官员府邸里搜刮出来的财物总额竟然高达二三十万两,足够二十万边军开销一两年的了。
  这还是这些人将搜刮来的民财大半献予齐王后剩下的。
  兖州一共六个县,扶舟县是除了府城之外最大的一个县。
  但其他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这么多钱,齐王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曲花间合上账本,同穆酒道。
  穆酒怕人刚醒就看账本伤眼,只让他粗略扫了几眼便收走了。
  闻言他略微颔首,道:“养兵耗资巨甚,此人不懂经营,唯一的来源便是税收和底下官员的孝敬,也难怪他如貔貅转世一般。”
  穆酒难得吐槽一个人,看来当初齐王意图拉拢却一毛不拔的事让他耿耿于怀许久了。
  曲花间不由笑起来,“我要是像他一样抠搜,怕是也得不到你的青睐。”
  “你不一样。”穆酒坐在床沿上,与曲花间平视,眼底全是认真。
  “若你是齐王那样的人,我们便不会相识,说不定我已是黄土一杯了。”
  当初穆酒被刺杀,重伤濒死,若是曲花间没有救他,慷慨解囊为他延请大夫,也没有后面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了。
  说来说去,这个人心软又慷慨,见不得人间疾苦,又还嫉恶如仇,否则穆酒也不会被他吸引。
  曲花间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转移话题问起曲宝。
  “曲宝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旁边一直未曾出声的曲宝脚都站麻了。
  见少爷终于问起自己,连忙举起手出声,“我我我!少爷,我自己来说!”
  他扑到曲花间床边,暗戳戳地将穆酒挤开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被挤了回去。
  无奈,他只好拉着自家少爷的被子,回忆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情绪说来就来,他一脸悲怆地声泪俱下。
  “嗷嗷嗷少爷呀!你差一点点就失去你最最贴心的小厮了你知道吗?”曲宝鬼哭狼嚎的将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押送物资离开连城时,曲宝嫌马车颠得慌,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改骑马。
  他骑马技术一般,很快便落到队伍最后面,前头歹人袭击时并没受到什么波及。
  对方来的人数不少,虽未穿军服,可与边军打过许多交道的曲宝很快看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运送队伍很快不敌,他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要组织着剩下的兄弟们先跑。
  可场面太过混乱,两方人马打作一团,他扯着嗓子大吼也无济于事,慌乱间看到几个人悄悄潜到他原本应该乘坐的马车边。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手起刀落砍杀了许多兄弟,在马车上没抓到人,很快便在人群中寻找起曲宝的身影。
  两方人马都穿着各自的统一服装,唯有曲宝和运送队里的小管事穿着常服,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些人抓住一个管事发现不是曲宝后,手起刀落便取了人性命。
  曲宝意识到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抓起一个小队长,嘱咐他带着兄弟们撤退,回去报信后,便骑着马往另一个方向跑,想将那几个练家子引开。
  追兵两条腿跑不过马儿四条腿,曲宝怕人追不到自己,又调头回去杀人,只得不快不慢的吊着几人跑出去一段距离。
  很快,那伙人的同伴抢了运送队伍的马追上来,曲宝眼见要被追上,只能放弃骑马,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山林。
  山路崎岖,马匹行走不便,追兵见状也放弃骑马,在山林间追逐。
  曲宝个子小,在山林里借着灌木杂草的遮挡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躲开了追兵,天色已经彻底黑尽。
  山林多野兽,夜里黑灯瞎火的,人看不清周围环境,耳聪目明的野兽却能看见猎物。
  于是曲宝只得在一处山石凹陷处蜷缩了一晚,打算第二天再回连城。
  谁知夜里突然从石头缝里窜出来一条手臂粗的菜花蛇,吓得他一个激灵。
  曲宝“嗷”地一声怪叫出来,顾不得天黑就想跑,结果一脚踩滑,顺着乱石坡滚了一路。
  滚下山坡时伤了腿,钻心地疼不说,还动弹不得,估计是伤到骨头了。
  荒山野岭的,曲宝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那条菜花蛇只是路过,并没有追上来,后半夜也没再遇到其他野兽,他就这么靠着石头坐到天明。
  太阳出来时曲宝坚持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小木屋的床上,一个年近半百的猎户救了他。
  原以为得救了,曲宝掏出身上值钱的物品感谢猎户,求他帮忙去连城报信,叫人来接他。
  可猎户收了他的财物,不仅不帮忙,还将曲宝给关了起来。
  原来那猎户纯靠打猎为生,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片山林了。
  十几年前捡到一个被狼叼着的婴孩,猎户将她当成自己女儿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