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宫环顾四周,大家好像确实在各忙各的。
加贺与松宫是表兄弟,不过他们约定,在有旁人的时候要注意措辞。
三年前,加贺成了松宫等人的上司,之前他隶属日本桥警察局,两人曾一同执行过几次查案任务。
加贺过去也是搜查一科的人,三年前的人事调动算是回归,怎么看都很反常,但松宫并不清楚内情。
看来需要另找突破口了。松宫在椅子上坐定,被害人很可能有另外一面,不单单是咖啡馆店主或烘焙课老师。
人通常都有好几副面孔,活了五十多岁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加贺的视线落回手中的资料,姓名,花冢弥生。籍贯,枥木县宇都宫市。从当地的高中毕业后,来东京上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大型家具销售公司就职。二十八岁结婚、辞职,四十岁离婚,此后在自由之丘开了咖啡馆弥生茶屋。咖啡馆经营情况大致良好,没有债务,上野毛的公寓也不曾迟交过租金。从被害人短短的简历中也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面孔,比如出身于枥木县宇都宫市这一条,孩提时代的她是怎样的少女呢?说到这里,加贺抬起头,你们在外调查时,花冢女士的父母来了,是我接待的。我请他们确认了遗体的照片。
松宫倒吸一口气,把背脊挺得笔直。情况如何?
她的父母八十岁左右了,两人直掉眼泪,说没想到这个年纪竟会看到女儿的遗体。不管年龄多大,女儿总归是女儿啊,而且还是独生女。他们说女儿从小就温柔体贴,去东京后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有时还会寄一些各地的土特产回去。近年来差不多一年回家省亲一次。
关于案子,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恐怕指望不上。加贺将资料放回桌上,他们认识几个女儿在学生时代的朋友,但完全不了解她最近的人际关系。
好吧,不出所料。
能见到被害人的父母还是很有帮助的。我们得到许可,可以调查花冢女士的住处和手机内容,目前已经开始着手分析,发现花冢女士在多个社交平台上较为活跃。
那就好,现如今社交平台可是人际关系的宝库。
别抱太大期待。加贺指着松宫的胸口,社交平台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只有表面联系的网友称不上什么人际关系。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花冢女士主要在平台上做咖啡馆的宣传,基本不发私人内容。在手机中还发现了零星几条她与老同事、老同学的短信,但没有经常见面的朋友。
所以只能期待邮件和通话记录了?
没错。我们正在排查与死者有邮件或电话往来的人,试图摸清他们的身份以及和花冢女士的关系,一旦查明,会随时派你们去问话。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就草率接触,万一对方是真凶,就打草惊蛇了。
我知道了,等你的指示。那我先走了。
松宫刚要起身,加贺抓住了他的右臂。等一下。
怎么了?
我的话还没完。我说了,一旦查明,会随时派你们去问话。
所以我也说,等你的指示看到加贺意味深长的浅笑,松宫略一停顿,难道现阶段已经有调查对象了?
有几个吧。比如,这个人。加贺将椅子转了回去,在笔记本电脑上迅速操作一番后,将屏幕转向松宫。画面中显示的是一名男子的驾照信息,包括证件照、姓名、住址和出生日期。
绵贯哲彦,五十五岁,住在江东区丰洲。
这个名字在花冢女士手机的通话记录中出现过。电话号码在通讯录中存为全名,通话时间在一周前,时长略短于五分钟。五分钟不算很长,但绵贯这个姓氏引起了我的注意。
为什么?
你知道花冢女士结过婚吧?绵贯就是她当时用的姓氏。
啊松宫低呼一声,这个男人是她的前夫?
正是。我调查过花冢女士的户籍,不会有错。然后我用全名检索驾照信息,结果搜到这个,应该是本人。
我记得花冢女士离婚是在松宫想翻一下记事本。
四十岁的时候,就是十一年前。
离婚这么久,两人还有联系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通话记录显示,两人至少在过去的一年里没有通话,那么被害人为什么最近会突然联系前夫?
确实很可疑。松宫盯着屏幕说道。
我向花冢女士的父母询问过他们离婚的原因,但两位老人并不清楚细节,只说当时很惊讶。他们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纠纷,年纪也不小了,所以老人觉得没必要插手,也就没有发表意见。
无论当时情况如何,事到如今又去联系对方,这个细节不能放过。松宫打开记事本,记录下屏幕上的内容,明天我就去会会这个人。
去之前尽可能多收集一些信息,先去左邻右舍打听一下,没准能了解到绵贯的职业和为人。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舅舅说过,不事先调查就跑去问话的刑警是最差劲的。
对方可能已经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所以问话时要多加注意。如果因为刑警来问前妻的消息导致对方美满的夫妻关系破裂,这可不好。
我都说我知道了。你打算一辈子当我是新手吗?松宫做出不耐烦的表情,把记事本放回口袋,站了起来。这次加贺没有拦他。好了,明天见。松宫说道。
回家没问题,但可别迟到。明天一早还要开会。你还没习惯一个人住吧?现在可没人会叫你起床。
我已经习惯了。再说了,侦查会议我迟到过吗?如此回应后,松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恭哥,你认识一个姓芳原的人吗?
芳原?加贺将手伸向桌上的资料。
和案子没关系,是我的私事。
私事?加贺抬起头,颇感惊讶。
松宫向加贺简要说明了那通电话的内容。加贺是克子的侄子,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芳原亚矢子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在金泽经营旅馆。松宫掏出手机,给加贺看名片的照片。
辰芳?没听说过。加贺少有地露出困惑的表情,要不要问一下姑姑?
我会问的。
知道了什么也告诉我一声,我很感兴趣。
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好了,明天见。松宫轻轻扬起右手,走向出口。他坐上出租车,将位于明大前站附近的现住址告诉司机后,掏出了手机。
松宫和母亲克子曾居住在高圆寺的公寓,两年前搬出,现在分居两处。克子在千叶的馆山和几个伙伴合租了一栋旧民居,过着每天种菜的生活。
松宫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喂,你好。对面传来了克子爽朗的声音。
是我,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问你。
可以啊。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姓芳原的人吗?全名叫芳原亚矢子。
芳原的汉字怎么写?
芳香剂的芳,原野的原。
克子没有回应。松宫以为她没听清,连呼了两声喂。
这个人怎么了?克子问道,声音尖细了一些。
她向之前的房地产公司打听我现在的住址,还留了张名片,说想和我联系。她自称是金泽一家旅馆的老板,似乎认识你,可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恭哥也说不知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克子仿佛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妈
所以,克子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的。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
克子呼出一口气。我想还是不要了。
不要什么?
不要联系她。这事你就别管了。
为什么?等一下,你认识她吧?这个姓芳原的人是谁?
我说不出口。
啊?
我不想说。
为什么?
我不想说。你是刑警,这种事一查就能查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