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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薄荷水 > 薄荷水 第36节
  他的呼吸扫过郁索的脸颊:“你不想继续了?”
  郁索轻轻摇头,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些自嘲:“没,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余孽。”
  她迎上谢斯濑的目光:“你说咱们俩身上,余孽得有多少?”
  谢斯濑微微挑眉,看向她那张脸,抬起手帮她把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指尖触碰到耳边的肌肤,随后沿脖颈轻轻抽离。
  “我不信这个。”
  *
  两人在附近的餐厅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
  车子并没有按回酒店的路线行驶,而是绕上通往商业街的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学区中心的喷泉广场。
  郁索摇下车窗时,夜风裹挟着碳酸饮料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喷泉广场的射灯穿透夜幕,水面已经结冰,切割出交错的银蓝光束,人群像被聚光灯吸引的飞蛾,熙熙攘攘挤满步道。
  “停那边。”她指着喷泉西侧的空位,余光瞥见长椅方向闪过的身影。
  五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少年围坐成圈,塑料瓶在他们掌心飞速旋转,硬币与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司机听到郁索的声音后没有动作,而是从后视镜看向一旁的谢斯濑,等他点头后才把车开向那片空地。
  车子停下,郁索简单整理好发丝后将手放在车门的凹槽处。
  “有问题叫我。”
  谢斯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扶着边框走下车,双脚站在地面的同时合上了身后的车门。
  轻阖的声响被室外的轰鸣吞没,车边高挑的身影开始向长椅移动。
  郁索边走边将目光依次扫过围坐在一起的几人。
  少年陷在中间,白衬衫领口歪斜地敞着,脖子上的刺青清晰可见,全身的温度来自那件厚重的定制外套。
  当他甩出纸牌时,手腕上卡地亚腕表折射的光,与周遭少年们廉价的金属链子碰撞出刺耳的反差。
  是裴泽连。
  他身上的制服是这片有名的国际学校。
  看样子从放学后就一直在这混日子。
  伴随着郁索的身影不断靠近,牌局上的哄笑突然凝滞。
  五六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少年齐刷刷转头,目光在她笔挺的校服和双腿冷白的皮肤上。长期在外厮混的年轻人眼神很直白,哪怕并不认识,也丝毫不影响几人直勾勾地盯向她。
  裴泽连从牌局中抬起头,很快地瞥了郁索一眼。
  没什么印象,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行不行啊裴少……下不下啊……”
  对面的男生磕着手里的牌,没好气地催促着他。
  裴泽连“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迟迟没有出手。
  郁索绕开挡着的身影,干净的制服在几人间格格不入,她口中呼出一道白气,靠摩擦双手争取着温热。
  最终站在了圈子的缺口处,看向中间的牌局。
  牌面在裴泽连的膝头摊开,三张红桃k旁躺着皱巴巴的五百元纸币,对面黄毛青年正虎视眈眈盯着,和同伴相视一笑。
  郁索眨了眨眼,睫毛上是冷气凝成的水雾。
  这场游戏除了裴泽连以外,其他几人都相互认识,抓牌换牌都在私下进行。
  输已经是定局。
  郁索盯着牌局上翻飞的纸牌,在裴泽连即将把钱推出去的瞬间,指尖突然松开手机。
  银色机身砸在牌面中央,扑克牌如惊飞的麻雀四散飘落,硬币骨碌碌滚进喷泉池。
  牌面瞬间被打乱,没了刚刚的秩序。
  黄毛“腾”地站起来,耳环在夜色里晃出冷光:“你他妈的找死?”
  裴泽连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他还没搞清状况,目光仓促地落到了穿着制服的女生身上。
  绀色,没有格纹,是和他姐一个学校的。
  在众人哄闹着起身之时,他才又从拥挤的缝隙中看向郁索制服前的胸牌。光滑的材质在路灯下反着光,无论怎么变换角度都看不清上面的字。
  最后只能放弃了挣扎。
  裴泽连嘴上说着“给我个面子”,伸手拦住了几个气势汹汹的人,目光看向对面的女生:“不是……你是……”
  “他们是一伙的。”郁索打断他的话,脱离人群向前迈了一步,直直走到了他面前。
  “我是新法一中的郁索。”
  第27章
  一阵尖锐的冷风突然从广场入口刮进来, 卷起地上零散的扑克牌打着旋儿。
  裴泽连后颈的碎发被吹得凌乱,那股裹挟着寒意的风致使他打了个寒颤。
  他拍了拍身边的黄毛:“她说的真的假的?你们合起伙诓老子?”
  原本喧闹的牌局瞬间安静下来,远处广场传来的广场舞音乐、汽车鸣笛声,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静音键,变得模糊而遥远。
  混混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互相交换着心虚的眼神。他们没料到把戏会被拆穿,盘算着这几天从裴泽连这捞到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 现在让还的话可掏不出了。
  郁索身旁染着黄毛的小头目喉结滚动了两下,避开其他人的目光, 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他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风掠过他们僵硬的身体, 吹得铁皮垃圾箱哐当作响,那阵寂静里,仿佛连心跳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裴泽连看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毕竟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边笑边一下下点着头, 目光掠过所有人的脸:“被他妈你们几个耍了……”
  话音刚落,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扑克牌甩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纸牌受力后四处飞散,听声音用了不小的力气。
  几人原本还一脸怨气地看向郁索站着的位置,被裴泽连这么一搞, 相互推搡着离开了喷泉旁的空地。
  黄头发的男生觉得被女人拆穿了很没面子, 临走时呲着牙甩了她一句“没劲”。
  裴泽连火气上来,踢了脚一旁的长椅, 看着那些走远的身影骂了几句脏话。
  他和他姐的共同点是身边总是吸引一群利益至上的朋友, 时间久了就会有些厌倦, 所以才来广场上认识了那帮人。
  他以为和这些人呆在一起虽然颓废, 但起码简单。
  结果他还是错了。
  郁索全程都没把眼神放在这些人身上, 她站在原地,静静等着裴泽连发完全部脾气,那些人都散干净,才微微回神。
  她看着裴泽连没好气地蹲在一旁的长椅上,顺手抓起旁边的那听可乐,随着手指撬开拉环,气泡翻涌着冒出瓶身。
  他立刻用嘴接住,喝完一口后抬头看向她:“你这学校我熟,但名字说实话,我没什么印象。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过你可别告诉我你刚好路过这,然后刚好出手帮我,我不信。”
  裴泽连身上有长期混迹街头的混味,但也有和他姐相似的多疑。
  郁索拨开因风吹而挡住视线的头发,低头笑了下:“其实我是来道谢的。”
  对方抬了下眼皮:“道谢?我俩这应该是第一次面对面吧,而且我不记得我有帮过你这号人。”
  郁索听罢点点头,目光看向那片已经结冰的喷泉池,过了半晌才又开口:“之前谢斯濑让你帮我拿回过一条围巾,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裴泽连听完挑了下眉,从蹲着改为坐着。
  他放下手中的可乐,嘴里做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吞咽动作。
  围巾那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他确实忘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当时自己刚好缺钱买游戏机,谢斯濑就以拿围巾为由给他送了几千块钱。
  游戏机现在还躺在他房间里,这事真真切切忘不了。
  裴泽连上下把郁索看了个遍:“那条围巾是你的?我说我姐后来知道以后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和着跟围巾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我认识斯濑哥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女伴,毕竟我姐那脾气,往那儿一站,那帮女孩就吓的魂飞魄散了……”
  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处于喷泉广场的活络地带,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从身边经过,嘈杂的人声穿过耳膜。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一步步靠近郁索:“所以郁索姐是在跟我姐对着干咯?”
  郁索低头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听说你之前的成绩不但过了新法的招生线,还因为冰球特长被特别录取了,可后来却去了个国际学校,还只能在落后的球队里做替补。”
  喷泉广场四周突然亮起了一圈灯带,伴随着环境被点亮,人群发出了小范围的低呼。
  裴泽连则是完全陷在郁索的话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从初中那会儿就开始玩冰球,把谢斯濑当成精神领袖,日复一日的训练就是为了进新法的冰球队。
  后来他姐先一步去了新法念书,谁知道他爸妈听信风水,不愿意把两人放在一起,就把他安排在了现如今这所学校。
  从那之后,他就没好好上过一节课。
  裴泽连抬头望向周围,确定没熟人才又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到你。”郁索的视线毫无偏转地望着他。
  裴泽连的脸色逐渐阴沉,对她所说的话持怀疑态度。
  郁索没有解释,而是附下身一张张捡起地上的扑克,继续接上刚才的话:“我有办法帮你转来新法,并且顺利进入蓝鹦鹉队,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得配合我做一件事。”
  “你说。”
  她把收好的扑克交到他手里:“下周末你父母去教堂礼拜,你负责叫上裴妍一起,洗礼环节我会安排牧师叫你上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对牧师的话表示赞同。”
  她说完这些的同时,裴泽连很僵硬地接过了那叠纸牌。
  裴家每周的礼拜从来只有他爸妈参与,之前虽然叫他们姐弟去过,但都被他以无聊为由拒绝了。
  况且这番话的未知信息太多,他无法辨认对方的所作所为是有利于自己的,还是单单只是圈套。
  更何况郁索对他家庭的熟悉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测范围,他不得不对她有所提防。
  裴泽连把牌收进口袋:“我和我姐的关系再烂,身上到底也流着相同的血,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就凭你开出的这个虚无缥缈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