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冰冷的指尖抚上他发烫的脸。
嘴唇的触感分明只比手晚几秒,却像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于是结冰的湖泊,迎来了生命之初的春潮。
第30章
谢斯濑的手掌抵在石柱上, 铅条将光斑切割成破碎的金箔,落在她颈间。
雕塑形成的巨大阴影将二人笼罩。
退一步就沉在黑暗中。
冷气顺敞开的大门冲入室内,他扣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推力将她的身体带到半步后的栏杆,齿尖传来的痛感逐渐变成血腥味占满口腔。
郁索仰起的头,在神像悲悯的注视里渴求温度,唇齿微微离开他的瞬间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大衣外套上的珍珠纽扣在纠缠时坠下, 悬在神像展开的羽翼上。
此刻的一楼只剩下零星几个身影。
裴泽连在母亲的命令下看管着放在长椅上的包包,自己的姐姐则是被父母和几名牧师拖着离开了教堂。
他百无聊赖地在瞬间清空的场合里踱步, 心情好的彻底,抬头看向碎石掉落的位置, 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为了一探究竟,他径直走到唱诗台,碎灰中没有留下任何值得一看的东西,于是他挑了下眉转过身, 从兜里掏出手机。
手指划开屏幕的瞬间, 身后响起“嗒”的一声, 轻的可有可无。
即便如此,响声还是引得他回过头。
一颗球状的珍珠从唱诗台的碎灰中滚了出来,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一路来到他脚边, 直到被他的鞋尖拦住去路后停了下来。
裴泽连俯身捡起来, 将珍珠纽扣举到半空,借着彩窗的光线查看。
“什么啊......雕塑上掉下来的吗......”
他边纳闷边用手里的电话调出通讯录, 随后拨通了谢斯濑的号码。
耳边的音乐持续播放着, 久久没人接听, 直到另一种声响以一种微弱的音量从身后播放, 并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近。
他拿着珍珠的手僵在原地, 仔细分辨着来源。
终于,在音乐近在咫尺时,裴泽连猛然转过身,手机也因为突然的惊吓掉落在地毯上。
谢斯濑站在离他两米远的身后,剪裁利落的大衣将视觉重心转移到他的五官上。即便是有段日子不见,这张脸对裴泽连的震慑也只增不减。
他当着他的面挂断电话,随后用眼神指了下地上的手机。
“啊......谢哥......”裴泽连慌张地把珍珠塞进裤兜里,弯腰捡起对方提醒的东西。
他刚刚抬起头,就看了从黑色大衣身后走出来的郁索。
她脚步很轻,眼神看向位于教堂中央的神像。身上的冷淡气质和上次见面时不差分毫。
几乎是自己看向她的同时,她的目光也向自己偏转过来。
突然间的对视让裴泽连迅速移开眼神,他擦拭着手机屏幕上的灰尘,面向谢斯濑开口:“哈哈......哥你在怎么不说一声,我刚还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呢......今天下雪这山路挺不好走的,一会儿要不......”
“不用,司机跟着。”谢斯濑没空听他寒暄,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裴泽连尴尬地把张了一半的嘴闭了起来,眼神在两人间扫视了一个来回,然后双手接过了那张卡片。
名片是简单的白底。
黑色字头写着新法一中校董的名字。
“按照之前的约定,高一学部会给你留一个念书的名额,一周内来报道,没问题吧?”
谢斯濑说着,抬手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见郁索站在身侧,又调换了个离她相对远的手。
裴泽连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那冰球队......”
“球队那边会给你一个面试机会,一个月磨合期,没问题的话会正式入队,报道后找一个叫西决的人,他会跟你说后续的具体要求。”
“好好好!”
所有事情彻底落地,裴泽连紧绷的神经才放下了一些,他难掩笑意地看了好几遍名片上的字,然后将其小心翼翼收回到口袋里。
谢斯濑抽了口烟:“今天的事我不想让除咱们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话音落下,郁索垂眸看向地面,几缕发丝从耳后滑了下来。
裴泽连自然知道这事完全保密进行,可听完他的话还是迟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立刻堆上了笑容。
“害,谢哥放心吧!我嘴严,保密我都懂。”
谢斯濑弹了弹烟灰看向旁边的郁索。
室内的温度已与室外无异,郁索呼出一口气,白雾从口中散开。还没等裴泽连说再见,她便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举到他面前。
“东西。”
裴泽连愣了片刻,眼神从看向她变为看向谢斯濑,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姐.....什么东西啊......我这......”
“纽扣。”郁索看了眼他裤兜的位置。
裴泽连抿着嘴不再狡辩,垂着头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小小的珍珠,在两人的注视下放到了悬在半空的手中。
郁索拿到后向身边人点了下头。
谢斯濑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弹掉手中的烟灰后撂下最后一句:“如果这事传进别人的耳朵里,我跟你保证,我能让你进新法,也能让你滚回去。”
他说完后拉起郁索的手往门外走,吹进来的风刮起外套的衣角。
身后雕塑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砖面上,两人速度不慢,走的利落,什么都没留下。
裴泽连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离开教堂,虽然倒霉但好在心情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打开手机想问问爸妈处理到哪步了。
谁知刚点开,满屏全是裴妍在五分钟内给他发来的短信,从咒骂到求助再到贿赂。
有种死到临头的慌张感。
“好姐姐,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他勾了勾唇,拉黑了她所有能联系到自己的渠道。
*
回程路上,雪势越来越大。
汽车的雨刷器以最快的频率往复摆动,却始终无法穿透这层粘稠的雪幕。密集的雪粒砸向挡风玻璃,在车灯的照射下炸开无数细碎的白芒。
一连拐过几个弯路,落雪留在玻璃上的寒霜还是无法擦得干净。
谢斯濑刚好有些饿了,想到两人从起床到现在还只是早上的那两口面包,于是让司机找了最近的餐厅停下。
吃点东西,顺便等雪势小些再回程。
环山路上的吃的不多,好在两人都不挑剔,进入餐厅后找了个相对暖和的地方坐下。
这个时段并不是饭点,没什么客流,老板娘很快就帮他们点好菜,在郁索轻声道谢后笑着说了句“马上就好”。
过了一会儿,卡式炉点起的热锅在两人面前被端上来,沸腾的鱼片在热汤中翻滚。
谢斯濑拿过她的餐具帮她盛了碗汤晾着,看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咳嗽,又让老板娘把她面前的柠檬水换成了热茶。
郁索深谙不扫兴的道理,她自知两人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关系,于是理所应当接受了他做的一切。
保持暧昧是床伴该做的事,如果这时候还绷着脸面,只会让人觉得做作。
她端起热茶在嘴边吹了吹气,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投来的目光,于是很自然地对上。
“我脸上有东西?”
“没,”谢斯濑轻笑着用手里的汤勺捞起一块鱼肉放进她盘中,“就是觉得现在很好。”
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都很好。
郁索放下杯子看向餐桌旁边的落地窗,卡式炉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水雾,透过模糊的薄雾,依稀能看见户外零落而下的雪粒。
公路上也积了一片纯白。
两人忽略时间在餐厅里停留了好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了很多不打紧的话。直到墙壁上的壁挂电视传来整点报时,才让失去概念的两人有了离开的打算。
“走吗?”谢斯濑看她不怎么动筷,于是开口询问。
郁索点点头。
起身离开座位的那刻,男人将收在一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等她将胳膊套进去后伸手帮她系上了前面的纽扣。
由于最上方领口的那颗已经脱落,整条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他抬眸看她:“外面冷,你走我后面。”
谢斯濑握住门把的瞬间,掌心便触到刺骨寒意。金属表面凝着层薄霜,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手臂。
他侧身挡住门缝,刚推开半扇门,夹着冰碴的狂风便急不可耐地吹进来,室内的声音瞬间被风声取代。
大雪并没有像意料中那样有所减弱。
郁索抬手挡在额头前面,狂风吹乱的发丝打在脸颊,和冰冷传来相似的阵痛。
其实从餐厅门口到车子停放的路边距离并不远,只是现在的状况让两人都有些举步维艰。
谢斯濑撑起立在门外的黑色雨伞,头顶的阴影对落雪有了一定的遮挡作用,可还是无法抵御迎面吹来的风。
他另只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接着缓慢地走下面前的几节台阶。
远处的车门被打开,司机快步朝两人的方向跑下车,最终站在了谢斯濑面前。
“少爷,雪比之前那会儿还要大了,我刚刚把雨刷器重新清理了一下,开慢点或许能在晚上赶到。”
“晚上几点?”
“怎么也得十一点了……”
郁索听后呼了口气,冷风刺进喉咙一阵发痒,她单手握拳挡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目光看向马路上久久未亮的路灯。
谢斯濑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明后天放假也没什么安排,要不今天先找附近的酒店落脚,等雪停了再出发?”
司机挡着风回答:“最近的酒店离这两公里,半小时内应该能赶到。”
郁索看向一旁的谢斯濑,想到周六日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安排,除了些作业可能要赶时间写完,确实没别的事。
她点点头:“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