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只鲤鱼被他抓到手上后还没有活过一分钟, 就被他使劲狠狠地掐死了,鱼尸被他埋在卧房窗外的开满夹竹桃花朵的大树下,化作剧毒花儿的养分。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后李筠欢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泛起孩童最天真的光彩, 这里的一切都生长的很好, 不管是花儿还是鱼, 他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长不高的身体站起来甚至比不过最矮小的树苗。
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弱小又怎样, 总比死了强。”
侍女刚把院子大门打开门口站着的孩子就冲了进来,见周围除了藤椅外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便拘谨的站在时榴身旁。
时榴合上手中的书, 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不理解为什么李吹寒突然打算要收养他。
时榴对李筠欢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想指责李吹寒既然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难道在他的眼中就如同路边的草芥一般可以随意处置吗?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去管李筠欢,首要的原因就是李筠欢毕竟是由李吹寒私自带回来的, 不管目的是什么,这个过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其次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时榴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养育一个生命。
但残存的理智却始终在告诉他: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石桌上的豫南茶散发出热腾腾的清香,厚重的诗集被时榴放在一旁,因为是刚睡醒的缘故, 再加上现在他不怎么在意自己外观上的打扮,那一头浓密的发丝就这么散落在他的腰间,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落在身前的这几缕,时榴的表情有些困倦,轻轻问道:
“有什么事吗?”
李筠欢凑近到他的手边,小风吹过把时榴腰间的发丝刮到他的脸上,掠过他的鼻尖,留下淡淡的清香。
李筠欢区分不出这是茶的气味,还是时榴身体自带的香气。他踮起脚尖,怯生生地抱住时榴的腰,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扑腾许久终于爬上了藤椅,发出孩童独有的糯糯的声音:“母亲,我一个人住在那个院子里有点害怕,那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把我抛弃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又染上一丝哭腔,眼睛挤出一滴豆大的眼珠子,委屈的说道:“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突然他好像没坐稳一般身子狠狠地往前倒下,好在身后那人及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接住,李筠欢随即往身后躺下,睡在带有时榴独有馨香的怀里。
“……没有要抛弃你的意思。”
时榴用手擦干李筠欢眼角的泪水,安抚他:
“我抽时间找他问一下这件事,你暂时就先住在我这里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侯府到处点上了亮红的灯笼才得以照明府上这几条主路。
李吹寒为朝中新上任丞相这些事忙活了一整天,兜兜转转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他吩咐身后一直跟着的卫十三说:“去让那些个厨子给我随便做几个菜送到书房来。”今天真是差点把他累死。
“是。”
还没等回到书房好好放松一下李吹寒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等待他的时榴,仔细看清楚是谁后李吹寒顺便惊喜得无以言表,他跑过去握住时榴的手:“玉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外面风这么大,你冷不冷?”
他仔细感受着时榴手上的温度,发现稍微有些凉后心疼地握紧它们,想用自己的手来捂热。
但时榴却不领情,甩开了李吹寒这说是捂热却又趁机做乱吃豆腐的爪子,他露出了一个很冰冷的表情给李吹寒看:“你怎么安排孩子一个人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李吹寒被他的样子唬住,吓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孩子?谁?”
直到时榴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善后他才记起来那个早就被他忘却在角落的小孩:“李筠欢啊……”
“我以为他能逗你开心所以才把他接回来,但很明显这个办法一点用也没有。”
李吹寒把头偏过去,不敢直视时榴审判他的眼神:“所以就……”
“你总是这样。”
对于李吹寒这无力的辩解时榴一个字也不想听。
“总把你不在意的任何一切都轻飘飘地抛之脑后,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决策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人命在你眼里一直就像那路边的野草一般轻贱吗?”
“算了……”
“反正你也不在乎。”
时榴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这位一直都在让他失望的男人,苦笑道:“眼里只有利益的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他人的痛苦的。”
“不是的玉儿!”李吹寒站在这里突然被妻子痛骂了一顿后大脑还有些懵懵的,因为都还没有理清楚状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看见时榴转身打算离开的姿态手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他一把拉住时榴:
“我错了,我只是不想再干出什么会惹你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才……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
“对不起,玉儿,都是我的错,你怎么说我都认了,该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我不知道,都怪我太愚蠢了,所以才总是会做出这些不该做的事,你教教我好不好?”
时榴低着头看着李吹寒突然跪下来紧紧抱住自己腿的动作,因为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虽然心里有些顾忌怕把自己弄疼所以松了一些,但时榴还是挣脱不开:“你放开我。”
李吹寒听见他的话,犹犹豫豫地把手松开了,但他抬起看着时榴的眼神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算了。”
面对这种无赖时榴也有些束手无策:
“暂时先让那个孩子住在我这里吧,等你重新给他安排一个住所,再招几个人好好看护他。”
“好,好,我记下了。”
晚秋的夜晚,树上仅剩的几只寒蝉发出嘶哑的叫声,把路过的人都叫的无比心烦。
李吹寒阴沉着脸坐在木桌前,上面摆着后厨刚烧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明明已经饿了一整天现在饥肠辘辘的胃还在叫嚣,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去查查今天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什么人来了,还是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眼神凌厉,手指在桌面上不断地敲打着:“我可不觉得玉儿会凭空突然来找我说那些话。”
毕竟平日里时榴恨不得永远都见不到他,有他在的场合往往都退避三舍,就算是他主动去找时榴也经常会碰一鼻子灰最后还一无所获。
被他留在府里负责侦查消息的卫十一领命前去调查,因为府里的人不多李吹寒没有特地还安排一个管家,卫十一在暗地里就充当着总管的角色,每个院子里安排的人和事都会经过他的手,也是李吹寒安排在府里的眼线。
桌上摆着的有一道菜是烧鱼,食材一般也都是由厨子在院里那个池塘中抓捕的,往往都是肉质鲜美,体型较大的鲤鱼,但今天的这条鱼看着却有些磕碜,李吹寒一筷子下去——
细小的鱼刺瞬间扎在他的上口腔上,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是鲤鱼吗?!”
那些个下人怎么把鲫鱼养在塘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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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看有人评论说时间线太乱了理不清,我在wb(主页有)放了一条比较完整的时间线可以参照着那个看[让我康康]
下章有母子睡前亲密互动
第39章 月中天
烛光悠悠照亮了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时榴穿着与平日里他在外一身翠绿不同的暖白寝衣,细长的脖颈曲线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上好的白玉。因为夜里担心会被睡相不好的小孩压到,于是将柔顺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束缚在胸前。
李筠欢原本卧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探出, 露出一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时榴的一举一动, 孩童特有的浓密睫毛不停眨动, 时榴注意到他的视线。
“怎么了,睡不着?”
“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我以前都是一个人睡。”
他睡惯了硬邦邦地木板床, 过去无数个黑夜里躺在那如同棺材一般阴冷的床上, 尤其是在秋冬季节他只能缩成一颗球来减缓体温的流失,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或许棺材里还会更暖和一点。
因为还处在长个儿的岁数, 有些夜里膝盖那块传来的阵阵酸痛让他不得不伸直双腿去减缓这种异样, 但代价就是患上风寒, 如果运气不好第二天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再睁开眼睛了。
李吹寒给他安排的房间倒没有那么寒冷,只是缺少人气,再加上那个院子朝阴, 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住在那里的人都会有一种阴嗖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