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行轻笑一声,语调有些古怪:“我想给你拎东西,你就带着我叭。”
言叙腹诽,好好的一个医生,快三十的人了,从哪儿学的撒娇发嗲的这一套。
外面天气有些阴沉,云层低压,看起来要下雨了。
好在菜市场离小区很近,从小门出去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走到半路,言叙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言叙接了起来。
对方说:“你好,是言叙吗?”
言叙说:“我是,您哪位?”
对方说:“言先生你好,我这里是宁城市第三届机器人格斗大赛承办方,由于比赛日期临近,我们这边呢需要参赛选手来拍几组宣传海报,方便我们在网络上投放以提高知名度的。”
言叙的手机用了很多年,漏音严重,韩翊行能清清楚楚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言叙看了韩翊行一眼,稍稍放慢了脚步,和韩翊行拉开些距离。
“一定要拍吗?”言叙声音压低了些。
对方说:“目前我们这里是需要所有参赛选手都参与海报拍摄的呢。”
言叙眉头紧紧皱着,肉眼可见地有些烦躁,下意识去从口袋里拿烟去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烟。
韩翊行发现了他的异常,抬手拍了拍言叙的手臂。
言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
他说:“那我退出比赛吧。”
对方听到这话,很明显是愣了一下,赶紧道:“言先生您先别急,您要是实在没有时间参与海报拍摄的话,我跟领导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破个例,还请您稍安勿躁,我这边会尽快给您回复的。”
言叙挂断了电话,长长呼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韩翊行担忧地问。
他不禁猜测,言叙为什么对于拍宣传海报这件事如此抵触?
在游乐园那天,明明跟杨子轩合影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他应该不是害怕镜头。
“没事。”言叙又恢复到了全身上下写满抗拒的状态。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希望韩翊行因为他的态度问题而耐心告罄情绪爆发跟他大吵一架从此以后再也不想搭理他。
这样他也不用各种纠结,在理智与情感带来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里反复横跳了。
然而韩翊行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跟在言叙身后,跟他保持一步的距离。
等了半天,没等到韩翊行爆发,言叙感觉心中不合时宜地泛起几分酸楚,他有些认命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我......我不能拍海报。”他如是说,脚步停下,却没有看韩翊行的眼睛。
“嗯,没事。”韩翊行柔声安抚。
言叙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韩翊行洞察力敏锐,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含义天差地别。
他不会主动去追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他问了,如果言叙不想说,他还是得不到答案,反而会把言叙推得更远。
就像刚才一样,他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站在言叙身后,言叙反而可能会跟他解释一二。
面对韩翊行温和宽容的态度,言叙心中的愧疚感油然翻倍,总想做点什么事情来弥补。
“我可能......有事些没办法跟你解释。”言叙紧咬着嘴唇。
“嗯,没事。”韩翊行声音依旧温和,“你不说,我就不问,行吗?”
言叙稍稍松了半口气。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言叙看了韩翊行一眼,韩翊行抬抬下巴,“接吧。”
“嗯。”言叙按下接听键,然后点开了免提。
“言先生您好,我还是机器人格斗大赛的工作人员,非常抱歉打扰您,我刚才跟领导请示过了,您如果没时间来拍摄海报也没问题的。”
言叙长长呼了口气,“谢谢。”
“言先生我想问下,6月27日您能准时来参赛吗?”对方问道。
“可以的。”言叙回答。
“那好的,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再见。”言叙挂了电话。
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过去,言叙抬了抬唇角:“走吧。”
韩翊行却没有立刻跟上来,言叙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看他。
“言小叙,”韩翊行很认真地盯着言叙的眼睛,缓缓说道“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不用伪装,你的任何情绪,我都能接得住。”
韩翊行想要表达的意思,言叙get到了。
但这话说得未免过于煽情,言叙若是顺着他的意思做出反应,那两个人的相处势必会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言叙叹口气,低下头。
趁韩翊行不备,言叙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朝韩翊行抛过去。
他故意抛得很高很远,钥匙从韩翊行头顶划了个流畅的抛物线,落到了韩翊行身后。
韩翊行怔愣片刻,看看身后,再看看言叙。
只见言叙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微微偏了偏,神情微微嘲讽。
“都能接得住,嗯哼?”言叙挑眉。
韩翊行笑出声,他摇着头,弯腰把被言叙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是言叙的房门钥匙。
韩翊行把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故作正色道:“没收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
“啊喂!”言叙回过味来,快步跟上来,“还给我。”
“不给。”
“你不讲武德!”
“对啊。”
言叙:“......”
“开不了门我住你家去啊!”言叙威胁道。
“真的?”韩翊行已经在想把言叙家的门焊死了。
“啧,”言叙无奈,“拿着吧拿着吧拿着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菜市场。
言叙觉得菜市场大概是这世间烟火气最浓的地方。
他上一次逛菜市场,还是之前跟韩翊行在一起的时候。
来到猪肉摊前,韩翊行让老板称了两斤排骨,又买了块肉,让老板绞成馅。
言叙疑惑:“买肉馅要包饺子吗?”
韩翊行摇摇头,“炸丸子,给你做冬瓜丸子汤。”
言叙听到“炸丸子”三个字,脸一阵阵发热。
他之前特别喜欢吃韩翊行做的炸丸子。
说来羞耻,他有一次为了吃到炸丸子,还曾干出过色.诱这种不知羞的事。
那是一天半夜,言叙突然想吃韩翊行做的丸子,韩翊行说,没有肉了,做不了,现在楼下超市也关门了。
“需要肉是吧?”言叙跨坐在韩翊行身上,一把扯掉自己的睡衣。
不可描述。
总之最后就是,言叙用另一种意义上的肉,换来了现实意义中的肉。
韩翊行付过钱,转头看言叙:“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言叙:“......”
言叙:“嗯......太热了。”边说边用手扇风,还假装很忙地东张西望。
韩翊行笑笑,对鸡肉摊的摊主说,“来12个鸡翅中。”
老板爽利地答应着:“好嘞!”
韩翊行问:“老板,请问哪里有卖可乐的?”
老板边熟练地装鸡翅,边说:“西出口门口那里有个小超市。”
言叙看出来了,韩翊行这一趟,纯粹是来狙击他的味蕾来的。
没有人比韩翊行更了解他的口味。
买完鸡翅,又来到蔬菜区,韩翊行让老板切片冬瓜。
“矮马,你不是那个医生嘛?”摊主是位大哥。
韩翊行认出来了,这是言叙突发晕厥送他来医院的那位大哥。
“您好,”韩翊行面上带着微笑,“想不到能在这碰上。”
“可不咋地,缘分呐!”大哥有些激动,切了片冬瓜装好递给韩翊行,“拿去吃!”
“那可不行,”韩翊行说,“该给钱肯定还得给。”
大哥伸出1根手指头,爽快道:“1块钱!”
太热情了韩翊行有些招架不住,他看了下标单价的小牌子,又大概掂了下重量,扫码付了3块钱。
大哥听到收款的语音播报,拿起一棵芹菜,“兄弟,拿去吃。”
“不用了大哥,”韩翊行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言叙:“他不爱吃芹菜。”
老板把视线转移到站在半米之外的言叙脸上。
“矮马,大兄弟,你还记得我不?”
言叙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他对这位大哥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天他晕倒之前,这位大哥一直在他身后来着,后来他失去意识了,完全不记得是谁送他来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