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叶离轻微地勾住唇角,不知晓是接受提议还是拒绝。
傅以遂黑眸攫住茶眸的全部视线,状似在讲星网八卦的模样。
“曾经在联邦有一桩被隐藏时久的大事件,起因是有群疯子科学家想要凭后天人力的实验来制作出最完美的作品。”
“传说只要能经受住实验存活下来的人就能达成疯子科学家所期望的效果,然而每份实验所需要的花销堪称天文数字中的金字塔顶端,于是这群疯子挑选的实验品少且精,不想白白地浪费掉每份可能出产的花销。”
叶离微垂的眼皮轻动了动,好像有什么在脑海复苏。
黑眸沉得想要收拢全部光线,低沉的嗓音刻意地放慢节奏。
傅以遂想继续说出的话尚未完全出口,叶离却仿佛有所感应般知晓接下去的内容,“我也是其中的一人。”
话音在此处戛然而止,剩余的未尽之言都消失在风中。
叶离沉默半晌,如旁观者感慨发言:“能活下来实在不容易。”
两人的谈话在这里结束,各自再度返回靶场继续下一组训练。
要说叶离对他所提的事件不感兴趣,那绝对是假的。
然而。
天空之下并无新事。
纵观古今非法实验想要弄出完美的人型机器并不少见,傅以遂曾经待的实验机构也许是千万个疯狂分子中的其中一份,与她也许曾经待的地方并非是一处。
他无法向她证明或给出强有力的证据说服她真相如何。
叶离眼下有自己真正想要完成的目标需要为之努力奋斗,过往对于她唯独剩余的是碎骨碾肉的再塑之痛与一片空白的记忆海,只要能验证再塑未有害身体,就算隔三差五地要忍受一番天大的煎熬也无所谓。
再者。
能准确地掳到像傅以遂这种家庭背景的实验机构绝对曾经有颇为光鲜亮丽的大背景,才能保持长时间不被发现成功地做实验,这样的富贵条件与开设在编号星污染区哈德大森林地下实验室的灰尘陈旧全然不符。
哈德大森林的地下实验室与其说在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不妨说好似一支小队伍隐姓埋名地躲在地下安分地搞研究,记忆芯片内记录的知识传授也包含由于受到不可逆伤害的研究员一个一个地离开的事实。
几乎所有研究员在临走前都会仔细地端详培养皿并想要看她睁开的眼眸,这种隐秘的温情与冷血无情的人体实验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不可相比。
她对往昔最大的执念是关于身上莫名出现的抽筋碎骨的痛。
仅此而已。
傅以遂在与其初打机锋后也犹豫了,早先他以为唯有双方能匹敌对方的战力、越发燃烧的战意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没忍住去试探叶离是否与他一样。
当年的大事件有不少要紧的部分被他想办法瞒住了。
比如,当年的实验虽然天马行空到残忍,但那群疯子却认为他们成功了,这种传言一旦流出去对被救出来的和外界资质好的少年儿童都只能是场灾难。
靶场内除却辅助教官外,只有一位少年一位少女在靶场旁若无人地继续射击练习,不仅是手臂加码的基础性训练,打到后头甚至把手腕增负、全身增负、枪身增负等多种模式都或单或组合搬出来尝试打靶。
陪同在靶场旁的辅助教官好似化作没有思想的机器只会机械性地记录数据,原本作为此处教官协同指导并对学生射击进行示范纠正的基本职能似乎完全被废弃。
……
辅助教官:我是谁?
辅助教官:我在哪里?
辅助教官:我在干什么?
第57章
结束山地越野模块拉练的单兵系教官拎着一帮小兔崽子到靶场时,对两位大佬没有发生意料外的私斗表示欣慰。
当他转向负责靶场的辅助教官的面孔却发现对方有种灵魂出窍的迷离感,类似迷彩服紧紧地撑住成型的健壮骨架,想要从好战友处打探他不在时的具体情状。
辅助教官抬起失去高光的眼眸,手臂上支起的记录板上关于两名军校生的打靶成绩已经填满两张表格,环数的优秀无法体现出两位对未来五年同学的丝毫怜惜。
得亏军事类型专业的学生向来奉行“慕强”的思想原则。
深觉来迟的军校生打心里觉得未来若能拥有素质能力水平极高的队友对于小组以及集体都能带来不小的好处。
接下来教官所推动的发展才真正出乎军校生稚嫩的三观。
单兵系教官先瞥了一眼把自家战友搞自闭的两刺头,继而嫌弃地扫视陆续完成白天越野任务的其余学生。
心中很快地就有对原定规矩稍作改动的崭新点子产生:
“既然已经有两位同学提前完成靶场任务,再如何单纯加负打靶也无法玩出花样来,索性把训练规矩改成让两个小朋友来负责对你们的移动射击,剩下的学生要在不被打中留痕的状态下成功地在定点标靶上完成原定的训练要求,我便算你们靶场的考核完成。”
足够聪明的学生对事情敏感度也极高,尤其谢霜白这种我可以不赚但却绝不能吃亏的较真性子更是如此。
他轻挑了挑细长的眉梢,颇为不嫌事大地闲闲开口:
“这种新模式倒有趣,相当于把咱系分成两拨彼此对狙。”
“两位老手负责专打我们这种自主性极强的人型移动靶,而我们这群则在枪林弹雨中躲开危险锻炼定位靶。”
相当于同系的军校生被安排成自相内耗的局面彼此牵制,教官空手坐在一旁乐得清闲自在纯纯看好戏,谢霜白赌上“谢狐狸”的绰号也不能让教官野望实现。
然而被他一言茅塞顿开的军校生大都被教官实力压制,唯二作为同伴的傅姚和孟衡两位身上技能树点在谋略板块的属性实在太少,小队另外两位有勇有谋的靠谱同伴叶离和傅以遂却已经被分到对抗的阵营。
谢霜白倒想尝试拉拢大佬,可惜漂亮水润的桃花眼再如何优雅地放勾子都注定无法如他所愿更无以偿。
狡黠的眸光一对上两双瞳色各异却沉静欲燃的眼也只能无奈地变得灰暗,熄灭“挖墙脚”的心思接受安排。
教官见身上的压力分轻,难得发善心地补充了新改的规矩:
“放心,你们的教官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当然会先给你们足够的时间熟悉完没有加料的原始版本定向靶。”
“当然射击的姿势我只示范一回,想让我二次三次帮你们调整也并非不行,只有手打断和上脚踢两种选择。”
“不怕疼不怕断的尽管来试试!”教官明目张胆地恐吓。
其实能入学索托斯军校的学生在正常狙射击的姿势方面并不存在困难,毕竟这也算是基础性考核的要紧部分,这场拉练真正的难度在于如果在身体有不习惯的加负时如何快速地把握好状态并完成指定任务。
作为经受住最为严苛的考核、在层层筛选中淘汰无数强手脱颖而出的单兵系新生,他们的成绩从开学的军训其实已经能体现出来了,仪器记录中对战时稳定高位的数据、原本需要白天如今却缩为半天多的山地越野成果,横向比对以往数届新生初入学时的成绩来看,他们的确有底气能够被称为群星闪烁的新生。
然而。
谁能预料到本届出了两个仅凭对打互殴便让众人体会到战力参差的怪胎,昨晚那场拖到下课依然不死不休的对战以及记录仪上诚实得更像弄假出来的数据直接成为当晚睡梦中所有新生潜意识内的可怖梦魇。
傅以遂。
从崭露头角始就作为同龄人长辈比对标杆存在的别人家的孩子,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无形的光阴利剑仿佛将傅以遂以往依稀青涩的棱角都磨得越发凌厉,只是他所持有的攻击性有意识地收敛才让尖锐到蛮横的气息得以隐藏在营造的外壳内。
大人们总是只含糊其辞地表示“他的人生经历无法复刻”、“比你们早熟是正常的”,但问及具体原因却大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反应,极少数有知情权的也都三缄其口。
叶离。
像是不知名彗星划破天际般,懵懂野性地在视线中炸出身形,执拗地走在认定的路上,缺乏必要的常识却又非常务实,清冷无瑕的疏离美人却纯粹温柔。
能凭能力成为索托斯军校的学生,大家早先都能很自信地拍拍胸膛自夸为年轻一代弄潮儿,现在复杂的情绪颇有种站在山丘眺望青碧山峦峰顶,好不容易能再度观察彼此的差距,却发现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旁居然还有一座海拔与它势均力敌的山峰被缭绕云雾所掩映。
但自嘲自乐是一回事,绝不可能因此自怨自艾放弃努力。
作为天才,就算是最普通的天才也是有自尊和自傲的。
如果靠开学摸底的成绩就已经能决定最终优劣的结果,那么费尽心力地考索托斯军校的意义到底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