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到了操场她看到向华和万俟韵待在一起,昨天晚上在寝室听到的那些话再次涌入脑中。
昨晚寝室里那些尖锐的、被她拼命压下的窃窃私语,此刻如同解开了封印的潮水,轰然冲垮了她的理智。
手里的礼物盒子边缘变得硌人,那些她熬夜挑选、笨拙地请人包装的心意,此刻沉重得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只想扔掉。
她看见万俟韵似乎若有所觉,目光将要朝这边扫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师青绾猛地转过身,抱紧怀里的礼物,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一样,跌跌撞撞地、飞快地逃离了操场。
她一路跑,不敢回头,直到冲回寝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
寝室里的人,被师青绾突然的大动作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看向她。她强装镇定地爬上床铺,拉起床帘。
心脏咚咚地擂着胸腔,震得她耳膜发疼。昏暗小方框里,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那份礼物还她紧紧抱在怀里,丝带硌着手心。
现在,它像个无声的嘲笑。
她独自翻看着手机,一直到天快亮时都没有放下,万俟韵一直没有等到她,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关心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她不想回,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话也没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加入黑名单】
【删除联系人】
每一个操作都清晰决绝,像亲手扯下一根缠绕在心上的藤蔓,带着撕扯的痛楚,却也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
她一瞬间轻松了好多,不联系就不联系吧,没有阳光她一样可以活下去。
之后的日子,像抽走了某种喧嚣的背景音,世界骤然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起初,那安静里掺杂着细密的、无所适从的空洞,后来她慢慢习惯,除了偶尔的难过,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忙碌,打工,上课,图书馆,宿舍。
四点一线的生活像被上了发条的齿轮,但她从中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或许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不要在妄想其他,她心情平复了很多,只不过有点像一潭死水,少了很多乐趣。
偶尔,在食堂角落独自吃饭时,在图书馆深夜闭馆独自走回的路上,那潭死水还是会泛起一丝涟漪。
万俟韵找过她好多次,好几次在教学楼的走廊偶遇,万俟韵带着关心询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师青绾只是略一颔首,脚步不停:嗯,很忙。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没有任何情绪可供捕捉,擦肩而过的速度让万俟韵准备好的下一句话都噎在喉间。
也有通过共同认识的人来试探,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师青绾对传话的人只是摇摇头,告诉她们现在只想专注自己的事情。
她的敷衍是如此的彻底和一致,不给任何碰面的机会,不进行任何深入的交谈,所有可能的通道都被她无声而坚决地堵死。像一记重拳打在柔软的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反馈。
然后万俟韵来找她的次数逐渐变少,因为她要开始准备实习的事情,后来她去实习了,就是之前举办比赛的头部公司,再后来她们彻底变回两条平行线。
她的世界恢复了它本来的、或许有些单调的底色。
之后她自己也开始上班,这件事一直被她压在心底再也翻不起波澜,直到一个加班的深夜,毫无预兆地撬开了记忆的锁。
那时办公室里只剩她屏幕亮着的光,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她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那个名字就那么突然的,跳进她的脑海万俟韵。
过了好久,她才有勇气回忆当时的事情,没有预想中的刺痛,只有一种隔着时光玻璃望去的模糊感。
她会想自己为什么当时突然变得那么奇怪,情绪失控,明明不现在看来都不至于的事情,在当时能让自己崩溃。
当时的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茧里,看得见外界,却被自己的情绪紧紧束缚,喘不过气。
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当时大概是喜欢万俟韵的,不管她是个怎样的人,她都不可控制的喜欢她。
不是对朋友的占有欲,不是对优秀者的嫉妒,而是更纯粹、更难以启齿的,心动的喜欢。
所以不想她身边有其他人,所以想要超过万俟韵,想证明她也很优秀,是值得被喜欢的人,哪怕一次也好,想让万俟韵夸夸她,肯定她的优秀,可是她追不上,怎么都追不上。
她身边好多优秀的人,都举着糖果想要她的夸奖,她的糖或许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于是像个要不到夸奖的小朋友,最后抱着糖果生气的离开。
本来她以为和万俟韵也不会再有什么了,这些事情就当成青春的回忆也挺不错的。
不过老天似乎就喜欢和她开玩笑,她们见面了,还住在一起了。
那种熟悉的拉扯感又回来了,她一面雀跃一面开始警惕,害怕自己又变成以前的样子。
但是快两年不见,万俟韵变得更有魅力了,如果她是坏女人,那也是她很喜欢的那种坏女人。
此刻坏女人就躺在她的身边,毫无戒备地睡着,身上淡淡的香气也在引诱自己。
一个荒唐又危险的念头,毫无征兆的闯入,狠狠缠住了她。
她想当一次坏孩子。
就一次。偷偷地,不被发现。
她的目光瞄上了那片微张的唇,记忆里,这嘴唇总是吐出或犀利,或温柔,或让她欢喜让她忧的话语。
此刻它看起来那么柔软,带着天然的、诱人采撷的弧度。
鬼使神差地,师青绾极轻、极慢地撑起身子。床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慢了十倍,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她凑近,再凑近,能感受到万俟韵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距离那两片唇瓣只有一点点距离了。
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边轰鸣,理智尖叫着让她后退。
她像是被呼出的气息烫到一样,惊慌失措地偏离了原本的目标,最终,一个轻如羽毛、带着轻微颤抖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万俟韵裸露的小臂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猛地窜过脊背,让她浑身一颤。
万俟韵的皮肤微凉,让人上瘾的不想离开,很不想只是亲亲她,还想张嘴咬住她细嫩的皮肤,微微用力,让睡梦中的人清醒来着,看着她。
但是她还是保持了清醒,并没有这么做,悄悄地躺回去,死死咬住下唇,仿佛这样才能禁锢住那险些脱缰的、更危险的欲望。
身旁好像是一盘毒药做成的小蛋糕,美味极了,引诱她堕落。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迷迷糊糊地坚持到天快亮了,师青绾才沉沉睡去。
师青绾是被万俟韵起床时细微的响动中吵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尚未聚焦,率先闯入眼帘的景象便让她呼吸一窒,彻底清醒。
万俟韵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上,似乎是在醒神,也有一点迷糊。
她身上那件丝质吊带睡裙的一边细带滑落至臂弯,大片白皙光滑的背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师青绾的心脏猛地一跳,昨夜那个偷来的、带着战栗的吻的记忆瞬间复苏,混合着眼前这活色生香的景象,冲击得她头脑发晕,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但又忍不住睁开一条缝悄悄偷看。
万俟韵似乎并未察觉身后的注视,她微微动了动,抬起手臂,将滑落的吊带拉回去,慵懒的性感中又透出一种不自知的诱惑。
但没料到的是万俟韵突然回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师青绾未来得及完全闭紧的眼帘。
空气瞬间凝固。
师青绾像被当场捉赃的小偷,猛地彻底紧闭双眼,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连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