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喷溅,血气弥漫。众兵将见状,眼睛纷纷染上血色,呼嚎着向前冲锋, 大地仿佛被地龙搅翻,震颤不已。
枫国此番派出的户大将军,瞧着开始溃散的外围防线, 怒火中烧,急令部下击鼓,大声叫阵道:“区区小国,竟敢反抗?!我大枫国统共十五万大军,尔等竟敢得罪,真不知亡字如何写!”
然而,姩军以凌厉攻势回应——他们真的不惧。
.
姩军大营。
远处杀声震天,被留在营里的真宿和犀洛无聊得大眼瞪小眼。
不过真宿并非全然无所事事,他正让次紫府全权修复着丹田,因为他上回发现,次紫府竟已能独立完成修复一事,并不影响自己行事。而与此同时,他也正思索着战场上的变数,越想越为惴惴。
犀洛则更是急躁。若不是没有合适的马驹,她早就请战上阵了。她的双刀皆是短弯刀,在战场劣势明显,而她的力气尚不足以驾驭长刀,无法像她父亲那样自如地挥舞斩.马.刀。光是双手共持一把长刀,她已足够吃力,更遑论左右双持长短刀了。
犀洛来回踱步,时不时瞟几眼真宿,欲言又止。
真宿察觉后,便问道:“怎么了?”
犀洛向来直性子,但在真宿面前,却总是多了几分拘谨。不过她最终还是开了口,想听听真宿这位她眼中的高手,对此有何破解之法。
真宿并未直接教她提升力气,而是说道:“有些事不可急于一时。你的骨骼仍在生长,过早承重,反而会压制发育。体型小也有体型小的好处,若将来长大了,反倒可能会失去现今的一些优势。”
此言一针见血,犀洛如拨云见日,心下安定不少。
就在她准备道谢时,真宿却抛给了她一个选择,“不过我有一法,可让你长大后仍保留现今的个头优势。”
犀洛听出真宿有意传授她技法,顿时眼眸一亮,屏息凝神地看向他。
“要学吗?缩骨功。”真宿笑着问道。
“那不是话本上才有的……”犀洛眸光震颤,但她从不质疑真宿的实力,也不信他会诓骗自己,遂不用真宿解释,便抢着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真宿指点着让犀洛尝试了一回缩骨。
“此功法,竟是真的存在……”犀洛喃喃,小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此刻的她竟不比一只幼鹿大上多少,不敢想今后她能藏身于多么隐蔽的地方。
“其实此法就是拆骨,切记不可多用,且需常服固本培元的药物,不然损伤不可避免。但在某些危急关头,譬如被困于狭道或遭遇坍方之时,可多一线生机。”
犀洛讷讷半晌,忽地向真宿磕头,“你已授我功法,无论你愿不愿,洛儿都认你为师!”
真宿哭笑不得,“这可不行,我教的是旁门,而非什么正儿八经的武术。你日后还要拜师,该如何是好?”
“不妨碍,洛儿都学。”她心意已决,若后来的师父不认她心里还有个大师父,那便不拜那人。
真宿又推拒几句,犀洛虽未出言辩驳,但看她那油盐不进的态度,显然已认死理。
真宿也拿她没办法,想了想道:“我还是打算去战场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犀洛立即答道:“去!”
营中留守的大多不是精锐,即便将军们在此,也拦不住真宿。
二人简单乔装过后,绕过层层守卫,偷马直奔喧嚣的战场。
真宿挑了一处高地,放开神识,俯瞰战场局势。此时枫军大营已被踏平,姩军正与敌军主力交战。尽管包围圈一步步收紧,但仍有好几处边缘被击穿,未能完全合围。毕竟是三万对阵五万,战况之艰难可想而知。
正观察间,真宿和犀洛所在的山崖下方传来一声惨叫。
真宿身形一沉,便从崖顶顺着崖壁滑下,不一时便落到了地面。下落过程中,他顺手抓了几个石块,指间搓出石片如刀锋般凌空飞出,瞬间将一名正举枪下刺姩国兵士的枫国兵士双手斩断。
长枪脱手坠落,真宿又接连弹出石片,在一息之间,追着削去长枪的尖头,直至削剩圆钝的杆头,撞在姩国兵士胸前的皮甲上。
不对,皮甲更怕钝击!真宿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兵士拉起身。
“无事吧?”真宿问道。
兵士惊魂未定,顷刻后才回过神,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蒙面少年,“我,我没死!”他后知后觉地按了按胸口,吐出一团浊气,“胸口好疼,但我还能战……”
这时,犀洛也绕着山道赶了下来。她看着在地上举着断手不断痛叫的枫国人,眼中杀意骤起。
然而,还未等她走近,那厢忽又冲出了五个枫国的兵卒,他们方才且战且退,被撵了一路,焦急得发狂。恰闻这边只有零星叫声,便摸了过来。接着定睛一看,发现此处只有两个蒙面人,看着年纪就很小,兼一个按着胸口似乎气不顺的姩国步兵。
“呵,追了咱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来杀你们了,姩国的废物!”他们猖狂大笑,好似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真宿听不懂枫国话,犀洛给他解释,“他们想杀我们。”
“欺人太甚!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牲畜不如!”姩国兵士怒不可遏,尽管他手里的刀已磨损得不成样,但依然挡在了真宿和犀洛身前。他额间冷汗直冒,直视着对面五人,努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快跑,我来拖住这群枫贼,快跑!”
“就凭你这豆芽菜也想护住他们?哈哈哈哈,姩国人果然蠢得可笑!依附我们枫国吃香喝辣不好吗?非要搁这儿立贞洁牌坊,垂死挣扎!”
犀洛懒得理会对方的叫嚣,正欲一马当先冲上前,却被真宿拦下。接着真宿说出了令她难以拒绝的话,“给你个偷师的机会。让我来。”
下一刻,真宿身形一闪,从兵士身后冲出。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好让犀洛看清他的一招一式。只见真宿侧身下腰,左一记扫堂腿,扫倒两人,旋即扭腕撑地,倒挂上踢,踢碎右侧一人下颚,接着顺势空翻落地,落在了剩余两人身后,两手擒住二人头盔,猛力合撞到一块。
“咚——”一声重重的闷响,两人脑瓜子嗡嗡,踉跄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前头那两个被扫倒的,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岂知还是被真宿一把揪住。他马步沉腰,交错地在二人身上打出一套完整的七杀拳法,动作从容不迫,还有闲暇回头瞥一眼犀洛,确认她是否看清。
犀洛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而她旁边的姩国兵士,已然看傻了眼,感觉自己也脑瓜子嗡嗡的,脚下发飘,恍如梦中。
最后,虽说是放慢了动作,但依然不消盏茶,五人已全部倒地。
犀洛心下激动不已,将方才的拳法深深印入脑海,由衷喊道:“老大!”
她本想喊师父,但尚未正式拜师,不敢僭越,心中已盘算着要办个隆重的拜师宴,方配得上老大。
真宿被她那叫法逗笑了,故意调侃道,“都记住了吧?记不住我也不会再打一遍了。”
岂知犀洛猛点头,“我记住了!”
看来眼力记忆力都不差,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真宿心道。
不远处依然杀声阵阵,血气浓郁得不断涌进他们这偏僻的一角。
真宿侧目看了眼那个姩国兵士,“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姩国兵士忙不迭点头,“好,好。”
“犀洛,我们走。”
“诶,诶,且慢,敢问英雄大名?”兵士急忙喊道。
“你们保家卫国,方是英雄。我不过是个过路人,不留名。”
真宿心中清楚,自己凭何被称作英雄,他能救的人有限。随着他步入战场的更深处,所见伏尸千百,不分敌我,血流成河,那煞气与腥气沾附到他的身上,挥之不去。无一不印证了他之所想。
这便是战争,他根本救不了多少人。
此处靠近云城,战况尤为激烈,包围圈的缺口也多集中于此。姩军攻势开始疲软,渐渐转为守势。不仅弓箭即将耗尽,他们骑兵更是意外的稀少,而这一片的枫军则以骑兵为主,轻骑重骑齐备,最为擅长破阵,杀势极为凶猛。
真宿深深蹙起了眉,心下疑惑:鸩王为此战谋划已久,怎会疏漏至此,战局这么快便出现了颓势……
正思索间,他身侧倒下了两名姩国小兵,他和犀洛各自救下一人,便将伤者搬到了隐蔽处,对他们询问了一番。
“咳咳……此处地形开阔,骑兵优势大,偏偏敌军骑兵太多了,比想象中多出一倍有余!我方弓兵缺少坐骑,难以追击,弓阵支援不足,全靠前方的长枪方阵强撑,但是战力这般不对等,如此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骑兵……坐骑……”真宿金眸中骤然点亮一簇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