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而已。”霍迟,“更何况,不论清理怪物异种还是打击地痞流氓都是我的工作,处理公务怎么能算麻烦?”
话是这么说。
但沈正清不至于笨到听不出来霍迟的出发点是安抚自己,毕竟社会治安问题还轮不到堂堂上将来亲自出手处理。
沈正清紧绷着的脊梁突然松懈下来,肩膀明显可以看到卸力的过程,他终于捧起来那杯温热的牛奶,心情比刚才晴朗了一点点:“那我下次还给您做饭。”
霍迟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谢礼。
沈光曜的所在地在帝国星球中心商业区的一个高级酒吧里,会员制,接待客户只面向权豪势要、达官显贵,那些土豪劣绅们捧着大把钞票想买个入场券都会被毫不犹豫拒之门外。
沈正清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
也不知道沈光曜搭上了谁的门路。
沈正清话少,而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大脑有些消化不良,导致此时此刻的omega变得更加沉默,安静得像一座漂亮雕塑,被霍迟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很久也没发现异常。
霍迟打开飞行器的电子控制屏,定位系统预估的路程时间大约还要15分钟才能赶到目的地,但是酒吧老板的电话已经提前打进了他的通讯器。
霍迟并没有刻意地避开沈正清,甚至还开启了外放模式。
对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浑厚饱满,但是藏不住谄媚:“霍上将,您要的人我们已经单独安置起来了,您看目前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嘛,我马上着人安排着!”
“还活着?”
老板连连应声:“活着活着,有气儿!”
霍迟嗯了一声:“好好招待着。”
酒吧老板怔了一下揣测霍迟的意图,而后似懂非懂地开口道:“好嘞我知道的,保证让人舒舒服服的~”
没说太多,霍迟就掐了电话。
沈正清听在耳朵里,捧着杯子犹豫了良久,才开口和霍迟说:“霍上将…其实完全也没必要费尽心机照顾一个混蛋,这样大家都很辛苦。”
霍迟出手相助死里逃生,于沈光曜而言已经是再造之恩了,再特殊关照倒是给了那人装腔作势的机会。
霍迟望着他的眼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正清仿佛灼热的视线刺透了灵魂:“我?”
沈正清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奶香还在唇齿间萦绕,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沁满冷冽的寒意,如黑眸里一样的阴冷:“我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把这些年受尽的委屈、被沈光曜砸出的伤口,全部加倍奉还。
沈正清从小生活在沈光曜一手遮天的‘紫禁城’里,他对沈光曜暴露恶意,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可是现在不一样。
沈光曜脱离了父母的保护伞,何况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对于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没必要手下留情。
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裂缝里,潮湿和阴暗盘踞着疯狂滋生成长,密密麻麻的苔藓将沈正清所有的善良和理智吞噬,那些封存多年不见天日的委屈和憎恨仿佛如虎傅翼般占据了大脑的每个角落,大大小小无数个沈正清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讨回公道。
他的情绪在陡然之间达到峰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白兰地不知何时开始紧紧包裹安抚着自己,心里的怒火被温柔抚平,沈正清的理智倏地回笼。
“抱歉…”沈正清又恢复了温顺柔软的模样,“我刚才有点晕,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正清攥着杯子手柄的指尖有点颤动,他在偷偷地紧张了。
不经意间暴露了阴暗的心思,霍迟会不会厌恶自己?
他偷偷抬眼用余光瞟对方的表情,结果正好被霍迟抓包,男人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隐藏心思大概是他最基础的必修课。
“很好。”霍迟下一秒点头,抛过来的却是赞赏的话,“爱憎分明也是勇敢的表现。”
沈正清在他心里的形象不再是一张单薄普通的白色纸片。
这张纸片缓缓地折叠出了形状、绘上了色彩,被沈正清赋予了它全新的形象——披着羊羔皮的见习恶魔,但是装乖太久弄假成真,想做些恶毒的事情恐吓坏蛋,结果连尖锐的虎牙都不会露出来。
完全没想到这样发展的沈正清倏地一怔。
结果下一秒又拧起眉心,左右摇摆着脑袋,反反复复观察霍迟的破绽,势必要抓住梦境里的异常。
“没看出问题啊…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沈正清小声嗫嚅,说给自己听。
直到霍迟开口:“怎么了?”
沈正清摇摇头表示没事,下一步才和他解释:“我以为在做梦。”
从来没有被爱过的人不可思议霍迟能够包容他直白又邪恶的不完美,甚至还夸他勇敢。
这种跌入云端的不真实感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沈正清无数次梦过在父母热情簇拥下吹灭蛋糕上摇曳的蜡烛,也在梦境中幻想过和丈夫宋晏舟在花园里帮新开的洋桔梗搭木花架。
但是那些轻飘飘的幻想是触不可及的,隔着永远无法攻克的银山铁壁,沈正清心中的自知之明要比他对情感的认知更加清晰。
可是霍迟却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现实和梦境之间看似固若金汤的屏障,沈正清有些恍惚。
霍迟:“没有做梦,是梦在显化。”
“真的吗?”沈正清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至少和霍迟的聊天之时不再低眉顺眼地垂着视线,恨不得把牛奶杯盯出窟窿,他笑起来说,“原来神明也会眷顾我。”
“一旦有了破局的决心,内在能量就会运转调整磁场和气运,万物为你所用,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沈正清,其实你才是自己的神明。”
没有人给予过他这样的肯定,也没有人教过他人也可以有主宰天命的权利。
语言是有力量的,可以无形之中斩断沈正清身上禁锢的枷锁,使灵魂得以重生。
“霍上将小心!”
突然拔高的男性声音打断了沈正清尚未说出口的半截话。
平稳行驶的飞行器冷不丁颠簸两秒钟,两个人都没有来得及防备,沈正清刚刚恢复的后腰狠狠地撞击软包座椅上,他立即皱着眉,不是疼的,因为搁置在桌板上的牛奶和咖啡也在这场颠簸之中被甩出了杯子,混合液朝着飞行器倾斜方向全部洒在他的腹部,白色的轻薄衬衫被染上咖啡颜色,布料吸收不掉的多余液体则汇聚成水流向下打湿他的裤子。
“被烫到了没有?”霍迟自然看到了意外发生的场面。
他立即站起身体眼疾手快从怀里取出手帕,屈下高大的身子蹲在沈正清腿边,蹙着眉心替他擦拭腹部的棕色液体。
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柔软弹性的肌肤,微微滚烫的热意。
霍迟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男人动作一僵,而后局促地站起身体来将湿透的手帕随手丢到一边,轻咳一声道:“全湿透了没办法清理,干脆去洗个澡换掉吧。”
沈正清面对狼狈的自己,有点无措:“可是我没有带来换洗的衣服。”
“休息室里有我的衣服,先穿,等下到目的地我派人去买一套。”
“谢谢您。”
没有其他办法了。
沈正清向霍迟道过谢谢,随着工作人员的引领去了霍迟的私人休息室,里面配备了小型的浴室和衣帽间,衣服全部是定制款甚至还没有打开过防尘袋,霍迟叮嘱任他挑选。
沈正清去洗澡的时间,霍迟起身去了驾驶舱。
驾驶员立刻战战兢兢地坐直了身体,似乎早就料到了霍上将会过来兴师问罪。
“霍上将……”副座位上的辅助操作员立刻站起身来,向霍迟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霍上将,刚才是有人在管控区放了烟花,我们躲闪不及才造成的飞行器颠簸,您……您没有受伤吧?”
霍迟了解了始末,这种突发事件也没理由去责怪一个无辜的驾驶员,他向来奖罚分明。
“还有多久到?”男人切了个话题,很明显是放过了两个人。
辅助驾驶员也听出弦外之音,脸上紧绷的神色立刻松弛两分,露出个恭敬的笑容:“回上将,八分钟后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慢一点,稳一些。”
霍迟交代完以后就离开了驾驶舱。
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松了一口气。
吩咐传达下去以后飞行器的速度果不其然慢下来不少,8分钟的路程拖长了一半,刚好赶上沈正清洗完澡出来。
omega的身量太小又瘦得离谱,霍迟的衬衫套在沈正清身上显得又大又长空荡荡的,暖风吹过才勉强勾勒出纤瘦身形,这样强烈的对比,让人看起来更加瘦弱。
沈正清把袖子挽了三四层才勉强露出手臂,他艰难地抓着毛巾把下半身包裹得严丝合缝,赤红着耳根小声向霍迟求救:“霍上将,请问您有小一些的裤子吗,太大了我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