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来了?受伤了怎么办?
卫青心底担忧,便更加想先少女一步救下人、免得她涉险受伤,然而令人尴尬的事情来了——
他追不上少女。
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但马术的差距还是让少女一骑绝尘。
听着耳边公孙敖震惊的声音,卫青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最后只能看着少女将人救下,而他和公孙敖几个则是去解决那匹惊马、以免它伤到了旁人。
等回程时,她的身边已围了不少人。
“卫青?”
知韫略带着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少言的男子,“你怎么在这?”
如果她没记错,卫青这个时候,要么应该在宫中当值,要么跟着刘彻到处跑。
果然,卫青道,“今日同陛下一道过来,正好遇见惊马,陛下命我等救人。”
他正想给知韫指一下刘彻所在的方向,结果刘彻已经转移了阵地,按记忆来的他指了个寂寞。
卫青:“……”
知韫倒没在意,只是对着他点点头,“不论如何,今日多谢。”
虽然没怎么帮到忙吧,但帮忙的心还是有的。
——至于只管开口的某皇帝,不干事的人没资格接受别人的感谢。
她一边扶着郦八娘起身,一边吩咐侍从,“替我去同陛下和长公主辞去,我带着八娘回府去看医者。”
这年头还没有到那种不给皇帝请个安就不能走的地步,知韫懒得再走一趟,直接命人去传个话,反正皇帝她不认识,认识的平阳公主不会在意。
“是,女公子放心。”
一个侍女迅速去寻平阳公主,而其余人则是护在她们身边。
“女公子!”
见人要走,卫青握着金簪的手紧了紧,忙唤了一声。
知韫停住脚步,诧异道,“怎么?”
卫青正想将簪子还给她,可目光一转,却见她的右手掌心通红、甚至还在微微发抖,话到嘴边又转了话题,“你的手……”
知韫垂头看了看。
是有些疼。
好像是方才握缰绳时太过用力,以至于勒伤了。
“阿姊,你受伤了?!”
郦八娘惊呼一声,本就泛红的眼眶又滚下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妨事。”
她用左手揉了揉妹妹的脑瓜子,对卫青笑笑,“我回去搽点药就好。”
而后,拉着妹妹离开。
……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那厢,平阳公主远远地见人无事,方松了一口气,一边轻轻拍着胸脯,一边道,“却不曾想,七娘的马术如此精湛。”
数遍长安城的郎君和女郎们,应无人可及,莫说他们了,怕是军中精锐骑卒也少有能及者。
“郦七娘。”
刘彻在口中念了这个称谓,而后轻轻一笑,道,“朕记得,缪侯当年曾进献马蹄铁等物,大大增强了骑卒实力,如今看来,倒是家学渊源。”
平阳公主:“???”
她有些茫然,还没搞懂这跟“家学渊源”有什么关系,就见她那皇帝弟弟目光一转,从小几上拾起被少女遗留的竹扇,细细打开看了之后,心情愉悦地摇着扇子离开了。
平阳公主:“……”
不是,你来干嘛了?
第223章 刘彻(13)
刘彻高高兴兴地出宫,又心情愉悦地回宫。
“陛下!”
才到宣室殿,刘彻就听见一声呼唤,转头一看,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
明艳骄傲的女子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跟着一连串低着头的宫女黄门。
“陛下今日可是又出宫去了?”
陈皇后出身尊贵,又自小得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的疼爱,性子极为骄傲,哪怕面对已经成为皇帝的丈夫,也从不知低头为何物。
“从平阳皇姐府上带回来一个卫婕妤还不够么?陛下为何总爱出宫?”
提起这事,陈皇后便满肚子火气。
在陈皇后眼里,平阳公主贵为公主,又是她的嫡亲表姐,却还要给皇帝弟弟变着法地送美人,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她忘了,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陈皇后满心怨愤,自然是没少找茬,可偏那个卫子夫惯会装模作样,每每都将她称的是无理取闹,陈皇后便更气了,阿母说的没错,此女果真心机深沉,也不知陛下看上她什么了。
“陛下为天下,怎么如此行事?皇祖母……”
“皇后慎言。”
刘彻眸光一冷,对自己这个表姐的跋扈性子越发忍耐不下去了,烦躁道,“朕要去何处,难道还要先同皇后报备一声不成?”
“陛下!”
陈皇后不料他当着众人的面都这般直言指责,脸上晕上红色,一时有些挂不住,偏她不肯低头让步,场面便僵持住了。
“皇后回宫去吧。”
刘彻懒得跟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绕开她就准备回宣室殿,就在这时,陈皇后瞧见了他手中那柄明显是女子样式的竹扇。
“这是何人之物?”
气急之下,陈皇后竟想劈手去夺。
“放肆!”
……
窦太后这些日子身体不太爽利,王太后作为儿媳便常来侍奉左右。
正喝了药准备歇下,匆匆进来一个侍女。
“太皇太后、太后。”
侍女行了一礼,还不待主子诘问,便回道,“方才陛下和皇后殿下发生争执,皇后殿下……殿下摔了一跤,哭着回了椒房殿。”
窦太后:“……”
王太后:“……”
“这是又怎么了?”
哪怕早已习惯了孙子和外孙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窦太后依旧觉得头疼。
一个“又”字,深刻地反应了老人家的无奈。
只不过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听见她摔了,还是疼爱之心占了上风。
“皇后究竟是怎么摔的?可严重?身边跟着的宫女都是死人吗?”
“回禀太皇太后,殿下无恙。”
只是当着皇帝和一群侍卫、宫女黄门的面摔了一跤,觉得丢脸罢了。
“今日陛下出宫去了,回来时皇后殿下同陛下争执了几句,说……说陛下在宫外养了女人,后来……后来不慎摔了一跤。”
窦太后:“……”
堂堂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他用得着在外头养女人吗?
窦太后有些头疼,于是转头看向王太后。
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太后:“……”
要我说吗?
她这个儿媳妇无理取闹惯了,她听见什么稀奇的事情都不觉得奇怪。
第224章 刘彻(14)
窦太后愁啊。
窦太后愁得在心里直叹气。
陈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是她的长女,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疼爱之极,爱屋及乌之下,陈皇后这个外孙女也成了她心肝肉一般的存在。
毕竟她孙子、孙女有好多个,外孙女却就只有那么一个。
不管是什么,总是物以稀为贵嘛!
当年馆陶长公主想要让女儿做未来皇后,窦太后也觉得这是好事,毕竟皇后之位尊贵,皇帝又是她表弟,又有她这个外祖母护着,陈皇后的日子自然顺心顺意。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夫妻俩竟然不睦至此!
这还罢了,偏偏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一个比一个的跋扈,窦太后实在是担心极了,她活着的时候还能护着她们母女俩,等她去了,人走茶凉,她们若再触怒皇帝,谁也保她们?
若陈皇后膝下能有个子嗣便好了。
只是心底再担忧,窦太后面上依旧不显,只是一面派人去赏赐皇后,既是安慰也是做脸,又一连地嘱咐王太后这个做婆婆的要包容儿媳,甚至还要叫人请刘彻去陪着皇后。
王太后自然是喏喏应声,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无人知晓了。
……
刘彻才懒得管丢了脸的陈皇后究竟有多伤心、病中的太皇太后有多心疼外孙女,一回宣室殿,他就命令侍卫将大门守好,除非是前朝的重臣求见,否则甭管谁来,都不见。
殿内宁静无声,刘彻跪坐在几案前,饶有兴致地将竹扇翻来覆去地把玩。
竹扇精致轻巧,扇面竹生叶缠,扇柄触手生凉,下坠碧色流苏。
“郦知韫,郦七娘。”
手很闲地将扇子收拢打开、打开收拢,重复几次后,刘彻将它往案上一搁,取过绘娟铺好,毛笔在砚上蘸了蘸墨。
一望无垠的草场之上飞驰着一匹骏马,马背之上,是一位青衣少女,劲风卷起衣摆,衣袂翩跹于马侧,披散着的长发随风肆意于背后……
刘彻从下笔如有神切换到迟疑纠结。
离得太远,看不清晰少女的容颜,他迟疑着许久,却总觉得那些想象缺少了些什么,尚且不及朦胧不清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