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和蚩离的事儿,宋凛丞知道。其实,不知道当普通亲戚接待就是,知道了反而难搞。何况蚩离是带着孩子来的,那孩子还是陆锦澜的孩子。
几年没见,陆锦澜一直惦记着蚩离和孩子,偶尔会念叨几句,但碍于彼此身份不便去姜国。
如今人家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了,宋凛丞想,万万不能薄待。
宋凛丞让人将一处离蚩澄所居不远的宫殿打扫出来,重新修缮装饰。又挑了些嘴严可靠的宫男,过去伺候。
他还叮嘱宫里的一众皇女,一定要像对亲妹妹那般善待姜国来的小皇女。
这边刚将蚩离父女接入宫,没几日传来捷报,陆锦澜即将凯旋而归,他又忙着安排接驾事宜。
圣驾回銮那日,陆锦澜在城门口见过了诸位大臣,又在宫门口见了诸位夫侍。
恭贺皇上凯旋回朝,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眼前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黑压压全是脑袋。
陆锦澜抬了抬手,众爱侍平身。
她笑着扶起跪在正中的宋凛丞,握住他的手道:皇夫为朕操持后宫辛苦了,快起来。
宋凛丞眼圈蓦然一红,臣侍不觉辛苦,能为皇上分忧,是为夫的福气。
陆锦澜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扫了眼众人。姬云元真跪在最后面,正可怜巴巴地瞧着她掉眼泪。
宋凛丞低声解释道:元真没有位份,这些天一直在我宫里住着,就等您回来册封呢。他性情倒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您可别委屈了他。
陆锦澜点了点头,招手道:元真过来。
元真忙擦了擦眼泪,快步过来,陆锦澜高声道:从今日起,姬云氏便是朕的元贵人。他年纪小,性子单纯,你们不要欺负了他。
姬云元真连忙谢恩,宋凛丞笑道:这话臣侍也吩咐过,您心尖儿上的人,谁敢欺负他啊。
陆锦澜笑了笑,一手拉着宋凛丞一手拉着姬云元真大步入宫。
她刚在皇夫宫里换了衣服喝了口茶,宋凛丞便低声道:你那个情夫
嗯?
宋凛丞笑道:蚩离和孩子已经入宫了,他很想你,可是今日这个场合,他的身份实在是不便出现,所以我让她们父女在宫里等你。
陆锦澜轻叹一声,放下茶盏,回想起上次见蚩离,还是孩子没出生前。一转眼,孩子都快五岁了。
一别数年,虽有书信往来,却只能在梦里重逢。
到了真要见的时候,颇有些近乡情怯。回忆起从前种种,不由得心潮起伏。
她放下茶盏,沉声道:朕现在就去。
第151章 你说呢
蚩离正在小厨房烹煮佳肴,眼睛盯着火苗和锅里的汤汁,不时添火加碳。
蚩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蚩离格外谨慎的模样笑了笑,低声道:皇上已经入宫了,八成今日就要见你,兄长你居然还有心情在厨房打转?
蚩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皇上最喜欢吃我做的菜肴,她一路辛苦,这会儿必然还没吃东西。若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一定会心情大好。这些食材都是我特意从姜国带来的,这里吃不到,新鲜的口味她一定会喜欢的。
蚩澄笑着叹了口气,哎,皇上见到兄长自然心情大好,何必拘于吃什么饭菜?
他吸了吸鼻子,好香!这味道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我先尝尝。
蚩澄说着便去拿筷子,蚩离连忙打了下他的手,胡闹!这又不是给你吃的,你等皇上吃完,若有剩下的,再给你尝。
蚩澄哼了一声,抱怨道:哥你过分了啊,你以前最疼我了。本来我想着你疼央儿,我不吃醋,她是你亲生的。可我现在看,你有了皇上,我和央儿都不知道被你排到哪儿去了,你太偏心了吧?
蚩离笑道:你还说呢?我本想着你针线比我好,让你给央儿做个虎皮帽子。你可倒好,做一半便搁那儿了,说要赶着给皇上做手套。我不说你你就消停些吧,还说起我来了?
蚩澄嘿嘿一笑,快入冬了,我听皇夫说,他已经着人给诸位皇女赶制新冬装,一人十几套呢。还特意让人量了央儿的尺码,自然是有她的份儿。央儿用不着我给她做帽子,可皇上就不一样了。
元贵人说皇上夸他会做鞋,可给他高兴坏了。我若不拿出点本事来,岂不被人比下去了?
蚩离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比不比的?皇上若喜欢你,你什么都不用争,她也喜欢你。你看看皇夫,不争不抢的,多和善啊。他待我这样的人都很好,可见是真贤惠。他什么都不用争,皇上也照样看重他。
蚩澄忙道:哎呦我的哥哥,我们这些新人能和皇夫比吗?能和你比吗?你们要么有情分要么有孩子,要么两样都有。就算你们不入宫,皇上也惦记着。
可我们这些求着入宫伺候皇上的,还没有孩子做倚靠,只能靠些小心思去拴住皇上的心。宫里男人这么多,她今天宠了这个,明天宠了那个,总有更俊俏更乖巧更招人喜欢的,我们若不用心些,转眼就被丢开了。
兄长你胸宽似海,对宫闱争宠一事,一向淡泊。可我劝你还是努力些吧,这儿有几十个男人勾着她,你别傻乎乎的盯着你的锅了。人家别的夫侍,衣裳都熏了花香果香,还有特意熏药草香的。你这一身烟火气,怎么和人比啊?
我给你看着锅,你快去换件衣裳吧。
蚩离看了看自己红衣,这衣裳不是很好吗?这还是那年皇上给我买的,我今天特意穿上。烟火气怎么了?当年我们还在茅草屋里睡了一夜呢,她才不嫌弃这个。只是
蚩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数年不见,不知道我如今的容貌她是否还喜欢。
蚩澄笑道:兄长快别杞人忧天了,都说心境平和的人不易老,你的心境都快修炼成仙了。容貌自然和从前一样动人,并无二致。弟弟我都要羡慕死了,我也日日修炼毒物滋养身心,怎么就不能像哥哥这样容颜永驻呢?
蚩澄说着又叹了口气,蚩离垂眸道:其实我也不求容颜永驻,只要她不厌倦我就好了。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二人连忙理了理衣衫,匆忙出去接驾。
蚩离走在前面,刚刚出了门,便见陆锦澜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梅花树下。
他顿时像被定住一般,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澎湃的心潮让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喉头紧绷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蚩澄在他身后,看着忘了行礼的哥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压低声音提醒:哥,见礼啊。
陆锦澜瞧见蚩离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红了眼圈,阿离。
锦澜!蚩离如梦初醒般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自陆锦澜登基后,她的男人之中,敢唤她名字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宋凛丞,另一个便是蚩离。
陆锦澜却并不生气,她知道蚩离的性子,一向视皇权富贵犹如无物。
他望着她,只记得她是当年将他从牢笼中救出的少年。
她从潮湿逼仄的小屋里把他拉了出来,她带着他逃出重重守卫的宫城,她与他一同挤在水车里,一同宿在茅屋中
是她让他枯燥的人生燃起了希望之火,让他了无生趣的人生有了爱、有了孩子、有了牵挂。
二人久别重逢,紧紧抱在一起,连蚩澄也不由被气氛所感染,潸然泪下。
识相的宫人躬身退下,赫连央却在此时进来。
她站在宫门口,诧异地看着二人。
平日里不悲不喜,凡事总是淡然处之的爹爹竟然泪如雨下。
而那个穿龙袍的女人,是爹爹时常提起的娘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娘,可爹说她和娘长得很像。她看过已故姜国皇帝的画像,回来和爹说,她仿佛和娘并不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