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倒没有迁怒手冢国光。本来也是他自己要来的,法网决赛一票难求,能坐在这里,倒是他要承手冢国光的情。
想通了的柳生英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场边,细致调整拍线的年轻人。
面对无数双眼睛和镜头,他冷静得可怕,像是将所有的念力都集中在了当下。
“柳生君,谢谢你来看这场比赛。”许是怕他尴尬,坐在他一旁的手冢国晴客气地跟他搭话。
柳生英士觉得这话听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出于礼貌,他回道:“令郎看起来很沉得住气。”只是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手冢国晴不介意他的冷淡,那张手冢家祖传的严肃面孔上反倒浮现出笑意:“国光他一向如此。”
这时,裁判示意时间到。
手冢国光将毛巾整齐叠好,缓缓站起。
再起身,那面容依旧冷静,双眼已经带了不容忽视的野心。
透过屏幕看到这个眼神的柳生英士不禁点了下头。
冷静固然重要,但竞技嘛,不好胜就已经输了。
显然,其他观众也是这样想的。
当那张脸被放在场内的各块超大屏幕上同时出现时,满场沸腾。
与对面身经百战的老将不同,那张俊美的脸上尽管有着成熟稳重,却也不乏和少年感。当两者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时,形成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和吸引力,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柳生英士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眼光,还不错。
果敢、坚毅、睿智、冷静、野心,手冢国光具备了成为冠军的一切素养。
只差这一场比赛。
柳生英士的态度,不知不觉从最初对手冢的审视变成了对比赛的期待。
—
对于这场比赛,现场球迷的情感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当手冢国光站在场上时,他们恍然预见到,他的未来已至。
人人都想他赢。
期待新王登顶,期待时代更迭。
可是转头再去看他的对手,大卫·费雷尔,这个以惊人耐力著称的老将,从青涩到加冕,长达十五年的不屈和热爱,了解过他职业生涯的球迷无不为之动容。
费雷尔的坚持本身,就是网球精神的最佳诠释。
人人都怕他输。
怕英雄迟暮,怕传奇落幕。
所以无论哪个结局发生,都意味着另一个好故事的破碎。
观众心中的情感,在比赛开始前的一刻都是割裂的。
比赛就在这样窒息般的氛围中开始。
费雷尔的经验与韧性在首盘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攻击和防守都毫无破绽,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第一球就是长达二十多拍的对拉,最终在观众的紧张屏息中,手冢以一记完美的“手冢领域”扭转局势,迫使费雷尔回球出界。
破发成功!
看台上的迹部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比耐心和韧性?手冢完全不会输。
这就是网球的魅力。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它不哄你,不骗你,直观到残酷,但竞技不会辜负每一滴汗水。
2小时45分钟的比赛,每一球都精彩绝伦。
赛点。
手冢国光调整一下沾了红土的白色护腕后,深吸一口气,抛球,引拍,挥击!
绿色小球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闪现在对方半场,精准砸在底线弹起后,向外急窜。
不少观众都开始揉眼。
已经赛末了,他怎么还有这种质量的控球能力和这样可怕的球速!?
体力透支严重的费雷尔拼尽全力,球拍勉强触球,却无力回天。
球落在了界外。
“game,set and match! tezuka!”
熟悉的比赛结束语响起,手冢的名字回荡在寂静的加洛斯球场。
在一片尘埃落定后的寂静中,他走上前去,与费雷尔握手致意。
费雷尔大笑着用沾满红土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手一同高高举起。
像在向观众致谢,又像在郑重交接。
费雷尔慷慨地向替他惋惜的球迷们宣告——
我们新的世界第一,诞生了!
等观众回过神后,巨大的欢呼声浪一波又一波,几乎要掀翻这座球场!
解说声嘶力竭地替观众送上祝贺:“让我们恭喜手冢国光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恭喜他拿到第一座火枪手奖杯!恭喜他本周将登顶世界第一!”
20岁的手冢国光,终于走到了他该到的地方。
属于他的时代,开启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那个,黑色高领紧身内搭!男人能穿的最涩气的衣服之一!
第58章
“红土新王诞生了!让我们再次恭喜手冢国光登顶!”
激动的解说声中,和奏靠在水泥墙上,垂眸看着屏幕中的手冢捧起属于法网冠军的火枪手杯。
昨天刚洗的头发还保持着柔顺,一缕额发垂在她脸侧,让她的神色越发温柔。
“昨晚还没看够吗?真该让你家手冢选手看看你这个表情。”林唐在和奏对面,和她一样的姿势,额头和肩抵着墙斜靠着,调侃又在刷颁奖视频的好友,“早饭也不吃,这是你新的放松方式?”
“嗯,男朋友秀色可餐。”视频播放结束,和奏收起手机,对面好友的调侃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她接过林唐递过来的干面包撕开,机械地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让她吞咽得有些艰难。
不是不吃饭,只是她最近胃口有些差。
再看看没什么障碍大口咬着面包的林唐,和奏自嘲地摇摇头,觉得先前还是高估了自己,还是需要再锻炼对环境的适应性才行。
也多亏了林唐陪着,否则她或许很难撑下去。
注意到好友因为熬夜而开始水肿的脸,和奏皱了下眉:“糖糖,今天不要再加班了,用完早餐就回去睡吧。”
“知道啦。”林唐摊了摊手,无奈道:“其实我每天都没打算加班。”
和奏与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现在不比在海德堡大学的临床实习,总是有些她们无法视而不见的事情,让两人的睡眠和休息时间越来越短。
马萨比特的雨季还在继续,或者说整个东非都被笼罩在强降雨下。
早先就有报道称,今年由于海洋环流变化,会导致全球气候异常。
从年初开始就有席卷欧亚的暴雪,再到如今覆盖东非的强降雨,看似没有关联的气候,都受到了海洋环境的影响。
相比较年初关于暴雪的各种救灾、报道、对唯美雪景的向往,东非强降雨带来的灾难显得这样渺小,鲜活的生命逝去得无声无息。
疟疾爆发后,马萨比特唯一的医院很快沦陷。
不知道是不是也受了气候异常的影响,今年的病毒株都凶猛非常,治疗所需的青蒿素消耗速度都比预期的快上两倍。
医院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更多无法就医的人聚集在医院围墙外,奥卢卡院长让人在那里搭建了一个临时诊疗区。
就算如此,也是更强壮的男人们凭借力气占据了通风阴凉的区域,而虚弱者,尤其是妇女,被挤到了边缘。
她们沉默地坐着,眼神空洞,怀里的孩子要么安静得可怕,要么因为高烧而哭闹、抽搐。
不敢争,不敢抢,好像她们的需求和生命,天然就该被排在后面。
“情况比预想得更糟糕。”林唐向窗外看去,总是懒洋洋的声音变得沉重,“开始缺药了,这样一来分配就更成了问题。”
今天早上去临时诊疗区给患病严重的儿童送的口服补液盐,已经被她们的父亲拿走了。
和奏咽下最后一块面包后,有些疲惫地侧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稍加休息。听了林唐的话,她低语:“这种时候,他们更倾向保住‘劳动力’。”
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提起这个,林唐眼中有了几分怒气:“那个孩子,本来可以救的。”
“是啊。”
可惜发现的太晚了,拖成了脑型疟。或者能够服用她们给的预防药,也总是能有办法救治回来的。
预防有限,诊断延迟,设施不全,每一条放在这里都致命。
正确的诊断,在这里似乎只能更清晰地预见死亡。
这种束手无策令她们有些沮丧。
“对了,melodia,”林唐打起精神,告诉她一个消息,“先前我请奥卢卡院长采集了液体样本,昨晚抽空处理观察了一下,确实是虫体负荷太高了。”
“所以药物起效窗口期这么短。”
“嗯,这也证明你的模型设计方向是对的。药物无法迅速起效前,找到能够为大脑争取时间的手段,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和奏闻言,看向好友,有些怔愣。
“所以得加油呢。”林唐歪头朝她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思路很简单,难的是需要成百上千次临床积累,重新定义手术流程,她或许才能够找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