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忘记羊奶的恐怖滋味了。
酷暑天气,彦博远白日热气重,休沐在家午睡时,热腾腾的体温传来,出汗黏糊,云渝不喜欢和他挨着,夜里才勉强让人搂着。
一次出门逛街,看到有卖竹夫人的小贩,云渝买下,白日午睡就抱着竹夫人,隐隐有晚上也抱着新欢入睡的趋势。
彦博远嫉妒得眼眶子发红。
但夫郎抱着镂空竹枕的样子,属实貌美,彦博远化妒火为野火。
没忍住野了一把,一野野到了日落月升。
白皙如玉,透着华光的指节扣在竹夫人的镂空孔洞中,关节嫣红粉嫩,兰舌轻吐,气息喷洒到竹身,竹子是木头,没感觉。
彦博远不是。
落到他眼底,血脉偾张,热得攒火,只想抱着突突。
竹篾匠人手艺高超,竹夫人身上都是精致纹样,兰花朵朵,拓印到云渝白皙的躯体上,在月色柔光下泛出洁白霞光,彦博远忍不住又开心地突突。
依旧是白日里的熟悉场景,夜里多了黑气助阵,云渝抱着竹夫人,哭成了雨天娃娃。
竹夫人一个死物也是喝上奶了,混着竹子特有的清香,宛如午后的一碗竹香冰奶,驱散暑气。
夏日的晚风吹拂纱幔,床帐之中,竹夫人,云渝和黑气以及彦博远绞成一团。
云渝成了夹心饼干。
第二日迎接日光的就是一块被压扁了的竹饼子。
彦博远再次喜提书房豪华套餐,直到云渝彻底断奶,才重新搬回正房。
那时候,已经是秋季了。
秋高气爽,云渝神清气爽,浑身舒坦,彦博远的‘牢狱之灾’被豁免,脸上重新挂上消失已久的餍足红光。
转眼到了年末,地方传来喜讯。
彦博远上疏的兴源水利工程落实了,并且鸿运当头,在派人下去确定具体水道走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黑土赭石。
工程叫停绕行,醴国有新矿山了。
那地儿也是熟地方,便是彦博远被祥瑞吸引停留的沧口村,那尊石像真成了祥瑞。
洪水带着巨大能量冲刷表层,将深埋地下的矿脉露出,去往实地巡查的工部官员,在洪水后的河滩上发现了它的踪迹。
彦博远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军刀,立马让刀剑署的人去看送上来的矿石能否用于军刀。
手下人来说,纯度比之山南府的长泽矿高上不少,还比长泽的面积大。
彦博远一激灵立马上报,皇帝大喜,大力开采,加大军需投入,广招匠人,厉兵秣马,以备军需。
为方便锻造,减少运输成本,一改之前运到专门的刀剑署打造,而是在矿区附近设立冶炼作坊,下派官员管理。
如此激动人心的大事,本该在朝廷各官员口中热议,又是年关,奈何老皇帝快不行了,矿山的事情在朝中没掀出大风浪。
腊月十八,太上皇宣召皇帝过去,他依旧没有搬迁回皇城的意思。
皇子妃嫔们跪了一地,太上皇屏退他们,将谢承乾和谢期榕留在身边。
太上皇眼珠浑白,已是看不大清皇儿的脸了,拉着她的手托付江山。
说开疆扩土的使命交给她了,别让祖宗失望。
说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说朝臣不听话,要分权制衡……
说着说着,老皇帝忘记太子已经是皇帝了,谆谆教诲着未来。
他对不起她母后,但对得起天下人,老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壮年,体内充满了力量,从龙榻上起身,殿内众人惊骇,这是回光返照。
老皇帝让人把先皇后的画像拿来,说想看看贵妃和安王,后面那一句,在看到谢期榕和谢承乾时吞了回去。
还是不看了,下去再看也不迟。
先皇后的也不看了。
最后还是再看看太子吧,看看活人。
于是把殿外跪着的后妃皇子全叫进来,嫁出去的公主和哥儿,驸马们也都来了,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为人父,非君。
如寻常人家的夫与父,交代后事,让他们听太子的话。
他糊涂了,太子已经是皇帝了。
老皇帝恍惚,又改口,絮絮叨叨的,可是没人打断。
“长德怎么没来,贵妃去哪了。”
“裴丫头呢……”
见旁边人支支吾吾,老皇帝才想起,他们都已经死了,他也要死了。
老皇帝继续看活人,一个个看过去,努力看着一张张稚嫩的,年轻的,年老的脸庞,想着他们以前的样子。
老皇帝想起以前尚书房的日子。
他让太子来背课业。
谢承乾近五十的人,眼角早已皱纹遍布,在更老的父皇面前背诗词。
老皇帝让谢期榕也来背。
小时候他顽皮,不爱读书,每回抽背,就让太子给他在不远处举小纸条,他照着读。
“你现在背出来了吗?”老皇帝问。
谢期榕说背不出,语气哽咽,也想起了从前。
“一点没变,还是个孩子,那时候太子护着你,帮着你掩饰,还当朕不知道呢。”
“长德也不爱读书,就要跟着一块偷看,你不给他看,他就眼巴巴地寻太子,太子心软,轮到他背书的时候,也给他看纸条。”
老皇帝说一句喘两口,最后说:“那你就读吧。”
“能背的背,背不出的跟着读。”老皇帝对着后面一排的皇子皇孙们说。
朗朗读书声从殿中传出,谢承乾背书,谢期榕带着其余人一块读,读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老皇帝闭上双眼,在众多子嗣后代的朗朗读书声中长眠。
“父皇!!”
谢期榕最先嚎哭出声,继而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声传出。
众人跪伏在地,哭声震天。
皇城钟楼里的重钟被敲响,从京都往外一层层传递,九九八十一响的丧钟响彻天下——太上皇驾崩了。
官员百姓停下手中的事情,数着一下又一下的钟声,在钟声余韵下悲痛跪地。
周府之中,老尚书头上包着药带,也跟着钟声数数。
……八十,八十一。
老尚书手里的鱼竿一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胸中憋闷得发疼,看着天边,吃力地起身,向着行宫的方向深深地跪下叩拜。
恭送先帝喜登极乐。
景羲二年的新年,是白色的。
这一年,平安四岁了。
第110章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 一切从简,彦博远叫了几位相熟的大人过府小聚。
除向文柏和何生之外,又多了两位相交尚可的朋友, 一位在翰林,一位在户部, 户部的那位大人是举人入仕, 从地方升上来的, 和何生很有共同话题, 一起缅怀地方上的趣事。
待到先帝的梓宫送入皇陵, 京都的氛围才和缓稍许。
到彻底恢复又是一年盛夏,老尚书再次上奏乞骸骨, 皇帝允了。
自先帝去后, 老尚书的身体大不如前,现今心愿得了,没得欢喜反倒惆怅,先帝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他历经三朝,可真正算来,他心底最为挂念,最为忠诚的君主是泰景帝, 先帝重用他, 他感怀先帝知遇之恩。
皇帝准奏老尚书的折子的同时, 任命彦博远为新尚书。
前今两位尚书,一老一青在城门口送别。
老尚书和老友告别, 最后才来到这位在老人堆里,显得格外年轻的后生小辈面前。
老尚书想说民生,想说责任, 想说……想说得太多,皆终于一句:“你很好。”
三驾马车,一老妻三两忠仆,老尚书最后看眼京都,向皇城方向拜别,带着对先帝与当今的恩情回到了故土,家中后辈在朝为官走不得,他先行一步,落叶归根。
彦博远直到马车消失在路尽头,才挺起拜伏的身子,落到一旁站着的大人眼中,心下生出离别落寞之情。
此番一别,再难相见。
彦博远是真心敬重这位老上峰。
京都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像是永不停息的波涛,唯有巍峨皇城矗立,俯瞰世人来往,世事更迭。
朝堂的气氛日益紧张,醴国国丧未过,章国传来消息,章国皇子夺嫡,把他们的老子弄死了,儿子们打成一团,最后上位的是平日不显山露水的九皇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兄弟们把老子杀了,他把兄弟们一个不留,就这么成了人人惧怕的暴戾君王。
章国新帝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二十来岁,正是意气的时候,缺沉稳,多恣意,野心勃勃,蠢蠢欲动。
果不其然,坐上皇位不过半年,勉强稳住了位置,就开始向外伸手,章国寻了个由头,向北方的一个小国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