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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劫外春 > 第125章
  “强娶他人的人是你,胁迫他人的是你,以势压人的更是你,我为何不敢上门?今日你若不放了榆儿,便休想走出东营的大门。”
  宁穗拔剑相对,神色凛然。
  雨势渐大,泼湿了陆修沂的衣角,他面上的冷意比雨温更低:“是么?宁穗,看在宁简行和秦慕岁的份上,我给过你机会,如今是你要动干戈,便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歇,楮泽扬了扬手,隐在身后的弓弩手立刻现身,利箭在雨幕中泛着凌厉的白光。
  宁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陆修沂,公然带兵闯进东营,你想谋逆么?你以为此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后,你能独善其身么?”
  “宁穗,说话行事要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官擅闯东营了?东西二营举行军营经得圣上亲笔批准,本官不过将军演执行到底罢了,只是刀剑无眼,误伤了谁,可就与本官无关了。”
  陆修沂接过楮泽手里的剑,轻轻拔出,锋利的剑刃折射出凛凛寒光,倒映出对面人含着怒意的脸。
  宁穗素来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的性子,听到这话,她险些气笑了:“榆儿心思玲珑,难怪都栽在了你手里,原来连我哥哥都被你利用了。”
  陆修沂丝毫不客气:“多谢夸奖,只是利用倒称不上,应该说是互利共赢才对。”
  宁穗的脸愈发黑了。
  “少废话,看剑!”
  宁穗持剑就要冲过去。
  她哥哥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亦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恼怒。
  在他们面前,她们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可凭什么?凭什么她们的命运要被他们主宰?就因为站在朝堂上的人是他们?
  她不服。
  “宁穗,住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秦慕岁侧身下马,顾不得随从打来的伞,便猛地冲进了军营,劈手夺过宁穗的剑,怒斥:“她是陆修沂的妻,他带她回去理所应当,你拦着有用么?纵然告到圣上那儿,你亦不占一分理。”
  眼看秦慕岁不仅出现在她跟前,还劈手就夺了她的剑,宁穗的怒意愈盛。
  雨水顺着她的鬓边滑到了心口,寒意渗进心脏,宁穗冷冷地朝他伸出手:“把剑还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给我滚开。”
  她的话犹似一把利剑,狠插在秦慕岁心头,但他仍分毫不让,甚至侧身把剑扔到了远处。
  宁穗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欲将剑捡回来。
  瓢泼大雨溅起地上的泥巴,粘住了衣角,素来极爱干净的秦世子却视而不见,忙冲上去拉住宁穗,厉声道:“宁穗,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话音融于骤雨里,宁穗刹那止住脚,猛地回头:“在你们眼里,我们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皆是任性,你们呢?用尽一切手段,不论手段干净还是肮脏,只消达到目的,便都无所谓。陆修沂如此,你亦然。”
  她最后三个字仿佛轰雷掣电,将秦慕岁砸了个粉碎,他呆怔在原地,看着她挣脱自己的手,一步步远去,面上淌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帘外的声嘶力竭和雨水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在一起,孟榆终于忍不住掀帘冲了出去。
  她跳得太快,连身旁的将士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陆修沂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向宁穗。
  他一急,连忙要冲过去,可在掠过秦慕岁的刹间,他却被他紧紧扯住臂膀:“让她们好好说几句话吧!唯有她才劝得退宁穗。”
  眼见她被大雨泼湿,再看到自己头顶悬着的伞,陆修沂郁闷至极,忽地一扬手。
  瓢泼骤雨顿时倾泻而下。
  身后的将士吓了一跳,看到掉在泥里的伞,不知陆修沂又发什么神经,他不敢躬身去捡。
  “榆儿,你真的要放弃么?”
  看了看孟榆扯住她的手,宁穗原本强硬的嗓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悸,但她仍不死心地道:“我们上书到圣上那儿,说不定……”
  话音淹没于喉。
  低垂着眼的孟榆忽然抬眸:“说不定能掰回一局,然后呢?你觉得圣上会因此重罚他么?抑或者收回他的兵权?”
  她悲凉的语调穿透雨幕渗进耳朵深处,宁穗怔了怔,千言万语被她一言堵在喉咙,她思量了片刻,竟觉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从来女子的姻缘便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如果她们能平了陆修沂和秦慕岁的心,圣上岂会向着她们?
  怀茵作为公主,皆是如此,她们更不例外。
  “宁穗,回去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你是大祈开国百年来的第一女将,你该在收复沧霖九州的战场上厮杀,你该在以男子为尊的朝堂上力辩群雄,而不是被我拉进这趟浑水里,被困于后宅中。”
  轰隆!
  白光划过天际,天色愈见银白。
  雨水淌在孟榆脸上,她哽咽的声音仿佛盖过了天雷,砸在宁穗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孟榆松开手,走向深坑的背影孤寂又决绝。
  ***
  “穿上。”
  帘外雨声渐小,马车上,陆修沂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件衣裳,递了过来。
  孟榆淡淡地瞥了眼,衣裳泛着明亮的淡黄色,裙摆绣着一朵朵精致的凌霄花,瞧着便知质感上乘,触感丝滑。
  “我不想穿。”
  这种衮衣绣裳令她无端想起被当做池鱼笼鸟的日子,她偏头,透过竹帘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穹深处洒落,潮湿感裹着泥土的清新越过竹隙直铺而来。
  “从这里回到府中起码需半个时辰,难不成你想染上风寒?”
  陆修沂敛眉,压着燥意,她那身宽大的衣衫被雨水洇湿后紧贴着身子,连腰间的曲线都被隐隐勾勒出来。
  男式衣裳穿在她身上,倒别有一番滋味。
  孟榆仍偏头。
  “还是说你想我帮你穿?”
  他滚了滚喉咙,吞咽声清晰地铺进耳朵,倚在窗边的人吓了一跳,忙收回目光,望了帘外一眼,抓起衣裳,怒瞪着他:“我自己会穿,你背过去,不许看。”
  陆修沂不由得笑了:“我们早上才做了什么,忘了?怎的还羞涩上了?”
  “你背过去,”孟榆抬腿踹他一脚,“要不然我宁可染上风寒,亦绝不换上。”
  陆修沂被她踹得嘶了一声,忙缩回脚,转过头:“你赶紧换,我不看。”
  孟榆紧紧盯着他,一边迅速脱下衣衫,一边摊开衣裙换上。
  片刻,她理了理衣裙:“好了。”
  陆修沂转过头,眸光微微亮了下。
  明亮的颜色衬得她容颜娇媚,虽淡眉素面,但别有一番清丽之色。
  他咽了咽喉,压下眼睫,旋即别过脸。
  孟榆亦没再说话。
  马车陷入一阵寂静,陆修沂轻咳一声,正欲打破沉默,便忽听帘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兵刃相碰发出刺耳声响,和人群的尖叫声混在一起,他皱了下眉,忙要掀帘,楮泽紧张的声音透进来:“公子,有刺客。”
  “有多少人?”
  “目测当有四五十人。”
  陆修沂闻言,神色一凝,立刻从椅子底下抽出一把剑,轻轻握了下孟榆的手,叮嘱她:“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他带回府的将士不过十来人,余下的皆留在东营进行军演。
  说完,陆修沂转身即走,可刚起身,掌心的温暖便渗进四肢百骸,他微诧,回头见她眉心团成了一个褶皱,泛着盈盈水光的唇动了动:“小心点。”
  短短的三个字将他硬下来的心瞬间软化,陆修沂指尖颤了颤,仿佛呼吸都顺畅了,他轻轻应声:“嗯。”
  第80章 挡箭牌
  帘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刀剑掉落在地传来当啷声响,和人群的尖叫、恐惧声混在一起,孟榆忍不住撩开帘子一角,欲往外望去。
  谁知突然间,砰!
  对面的窗被人一剑破开,一个覆着黑巾,只露了一双眼睛的黑衣人陡然出现在眼前。
  孟榆吓了一跳,可神思还未拉回,一道凉风自头顶沉沉压下,转眼间,剑压破开车盖,一只大手猛地拽起她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扯。
  潮湿感毫无阻碍地迎面泼来,紧接着,陆修沂的厉喝遥遥渗进耳朵:“楮泽,救她。”
  孟榆循声望着,只见那一袭玄色常服的男人淹没在黑色衣袂翻飞的圆圈里,泛着寒光的刃面折出他如泼了墨汁般的脸。
  来的人,远不止四五十人。
  楮泽应声想杀出重围,但倒下后又覆上来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
  失去意识的刹那,孟榆只看到那个玄色的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不见。
  ***
  白光渗透窗扉,铺进帐幔,夺目的光刺得榻上之人皱了皱眉。
  孟榆睁开眼的刹那,宛若丝绸般的挼蓝色帐顶映入眼帘,混着淡淡的玉檀木香。
  这玉檀木香不同于陆修沂身上那道横冲直撞,且极其霸道的雪松味,它闻着令人安神、舒心,可一旦沉浸其中,便会愈发留恋,直到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