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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他低喝一声,一夹马腹。
  战马载着两人,往赤甲卫的营帐而去。
  第176章 腹中的孩子
  马蹄踏碎地面的闷响在夜色中持续回荡,直至残霞被深沉的夜幕彻底吞没,才有了逐渐消停的模样。
  全军开拔五个时辰后,各处阵营的传令兵策马奔回在大帐前汇报战况,昼夜基本未有停歇。
  跟桓恂回到中军营帐后,羽涅重新进入到了医官队伍里,她顾不上歇息,只埋头赶制更多的酒精。偶尔抬眸,远处火光冲天,战事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直到次日的正午,硝烟才勉强散去了些,她也得以喘口气,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
  透过营寨临时搭建起来的辕门,她看到桓恂跟谢骋一伙人骑马从外头回来,身后紧跟着一队队正从前方轮换下来的兵马。
  这一路势如破竹,无人真正歇息。
  桓恂的目标明确,三日之内,必取上京。
  翠微边收拾着自己,边来到她身边:“公主,你一天一夜未进水米了,多少先去吃饭吧。”
  羽涅闻声回头:“不用管我,你先快些去吃,吃完去躺一躺,下午还有得忙。”
  “那公主要去哪儿?”翠微从她话里听出她肯定有事要忙。
  羽涅视线投向大帐的方向,那里人影流动,桓恂的身影依稀可辨。
  “我去桓恂那儿,问问他前方的具体情况。”
  说罢,她正欲举步过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辕门方向破空响起。
  她寻声去看,但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勒马急停,高举着一封密信,嗓音穿透了营地的喧嚣:“江陵来信,敢问容娘子何在?”
  一听是江陵来的信,羽涅意识到只可能是顾相执的手笔。
  自她离开江陵,追随大军,她与顾相执约定,每隔几日必有书信送达,详述雷药坊的运作事宜。
  此时并非既定的通信之日,信来得如此之急,她暗自思忖莫非是雷药坊出了事?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朝信使的方向跑了过去:“我在这里!”
  待她到了跟前,下了马的信使将信交给她,接着言道:“顾大人让我的带两句话给娘子你,大人说雷药坊他已交给夏娘子打理,请娘子安心留在军中效力,无需担心雷药坊的事。”
  信使口中的夏娘子,就是之前学制作竹火雷最快的那一批人,其为人忠厚老实,心也非常细腻。
  交给她来打理雷药坊,羽涅便也放心。
  信使道:“信我已送到,小的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就先行一步。”
  羽涅接过信封:“有劳了,小哥路上小心。”
  信使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腼腆的笑,随即抱拳离去。
  站在原地的羽涅等人离开,才低头打开信封。
  “怎么了娘子?”跟她一起过来的翠微凑过来问。
  “是圣旨强召他回去的。”羽涅解释。
  顾相执能留在江陵协助于她,本就是借协助军务之名,如今北邺大捷在前,他已没有理由继续滞留江陵。
  只是,赵云甫如此着急召他回去,令她不由得想起严岳葬礼时,宫中内侍悄悄塞给她的那封密信。
  信中,赵云甫对严岳未经请示便将兵权交予桓恂极为不满,更对桓恂事后未曾及时禀报一事耿耿于怀,大为恼火,字字句句透出对桓恂的猜疑。他命她暗中监视桓恂,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密报。
  但这并不是最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琅羲已飞鸽传书暗示她,她跟齐训要动手了。
  她不确定,赵云甫急召顾相执回京,是否也与感知到自身危机有关。
  此刻,她手中顾相执的信隐隐觉得,建安城的风雨也已不远。
  建安马上要变天,她这边也是如此。
  她将信递给翠微:“和之前的信件一样,处理掉吧。”
  翠微双手接过,“嗯”了声。
  “我去看看驸马,你这边忙完,先去用饭罢。”
  翠微再次应声,目送她身影朝着大帐的方向而去。
  *
  大帐内,桓恂身上的甲胄未卸,在舆图前来回踱着步。
  几位核心将领,正面容肃立轮流汇报目前战况。
  账外的羽涅隐约能听见,各处基本已按计划抵达该抵达的位置,但南殷凭借地利,还在坚持守着,左前锋卡在了燕壁城这个地方,碍于地势,久久强攻不下,损失有些重。
  桓恂听着所有的消息,面容始终沉静。
  每一个数字后面,都是人命在填,但慈不掌兵,他唯有更快更狠击碎一切阻碍,才能告慰亡魂。
  他思考良久,没有对左路先锋发表评论,而是看向左路江陵给出方法:“我给你两个时辰,让前锋营的弟兄们吃饱喝足,原地休整。未时三刻,我要听到你部进攻的战鼓再次擂响,进攻燕壁城。”
  他说:“祁壁城守将,是彭欢。此人治军严谨,但也因此,麾下各部皆按其固定章程行事,应变不足。”
  他几步走回舆图前,手指点在祁壁城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是鹮朱泽,彭欢的粮草补给,半数依赖从此处水路转运。他为了防备我军,重兵皆布于正面城防,对此地,仅按常例派驻了一营水师。”
  “我要你即刻从麾下中挑选一百精通水性的好手,带着竹火雷混入鹮朱泽的运输船队,炸掉所有船只。”
  布置完第一道命令,他手指继而移向祁壁城西南的另一条官道:“派人散播谣言,就说彭欢暗中已与我军接触,有意献出燕壁,换取日后在新朝地位。谣言要真,细节你自己斟酌,总之要足以让人信服。”
  最后他指向燕壁城附近的一片山地:“让你左路军主力,大张旗鼓向此区域移动,做出要绕过燕壁城,直扑他们后方重镇兰溪的态势。”
  桓恂:“彭欢此人,疑心重且求稳。后方粮道被扰,前方谣言四起,侧翼又面临被切断的风险,他必会分兵自查,收缩防线。到时他正面的铁板一块,自会出现裂缝。”
  他一说完,帐内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此动作表明他们并非全然信服。
  不过这样的不信服,并非是对桓恂对看法,这些人都肩负着辅佐他的使命,对他的一言一行,定会严格教导。
  久经沙场的张典军为人五大三粗,他率先出声询问:“将军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有三处关节,末将觉得不是很妥善。”
  他手指凌空点向舆图上鹮朱泽的位置:“竹火雷需用船运,百人携雷潜入,若遇盘查极易暴露,可否分作三批,伪作渔舟商船前后照应?”
  “而且我军佯动扑向兰溪时,若燕壁守军不出反进,趁势截断我军退路,左路先锋该当如何应对,是战是退,还请将军明示。”
  张典军的担忧代表了帐中一部分宿将的想法,几道目光也随之聚焦在桓恂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桓恂听着远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的提问,只是沉静回:“典军所虑,在情理之中,但此刻还敢通航的商船,破绽太大。”
  “要分批,就改用缴获的敌军辎重船和传令快舟。”他环视着众人:“船身要有战痕,旗号要半毁,就扮作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残兵。每艘船配三名会当地土话的斥候,遇到盘查就谎称侧翼已被突破。”
  张典军对这个回答点了点头,显然非常满意。
  桓恂接着给出他第二个疑问之处的回答:“至于转向兰溪,这不是佯动,是实攻。”
  他语惊四座,其余人讶然不已:“实攻?”
  “对。”他语气肯定:“左路先锋领的不是疑兵,而是一把真正的刀,彭欢若龟缩不出,咱们就假戏真做,拿下兰溪,断他根本,他若敢出城截击,那就是我求之不得的野战歼敌之机。因此,敌出,则战,要不惜代价咬住敌军,为主力强攻燕壁正门,创造机会。”
  他话音落下,帐内窃窃私语着。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攻心为上,离间为辅,虚实结合,直指敌方核心弱点。
  桓恂给出的应对之策环环相扣,张典军便不再有疑问,拱手回:“末将领命!”
  接着一番布局后,其他人也再无异议。
  所有汇报结束,众将纷纷起身,领命而出。
  随着脚步声渐远,大帐内重归寂静。
  只余下他独自面对满案的军务。
  这时,谢骋上前言道:“已是晌午,将军忙了这大半日,不如先用些饭食,稍事休息。”
  桓恂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抬地问:“下一轮进攻,定在何时?”
  谢骋一怔,立即敛容回应:“寅时,依您军令,大军正在抓紧休整。今夜前锋务必推进到上京第二道防线。”
  这一天一夜,他们刚刚撕开了上京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中军主力以远超左右两路的速度,深深楔入敌境。
  这份战果堪称辉煌。
  桓恂凝视着舆图上的箭头:“今夜何时?”
  谢骋:“寅时初。”
  桓恂正要再说些甚么,帐帘被人无声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