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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京阙雪 > 京阙雪 第113节
  他错愕地看着庄世俊,少顷只问了一句:“所以父亲他也知道?”
  庄世俊哽咽道:“当年国公爷严令我与父亲隐瞒此事一直在暗中查探,但当时屋子里只有今帝与老国公爷二人,再无第三人可以证明,但国公爷后来那段时日直到事发时对我提起今帝面上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笑颜。”
  秦惟熙问:“那哥哥知不知道此事?”
  庄世俊道:“世子应是不知。当时国公爷对我说起过天大的事还有他在前面扛着,让他兄妹二人安心过活。”
  “庄大人,你又是被何人所害?”
  听雨轩外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嗓音,很快褚夜宁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走了进来。他一身骑装而来,双手的玄黑护腕上顺着还流淌着鲜血滑过他的手指,悄然滴落到了地面。
  秦惟熙猛然打了个寒颤,很快又听他道:“不是我的血,是宫里那位皇后娘娘派了几个小尾巴在侯府外。”
  庄世俊望着面前与褚兰泽大将军神似的面容怔愣了一瞬,很快道:“是一轻功极好的太监!他虽然在极力隐藏自己是宦官的事实,但当日我看见了他身穿的里衣为宫中特制!国公爷受召入宫没多久,此人便潜进了秦家外院将我投下了湖底。”
  “后来我身中数刀装晕了过去,直到有一钓鱼老翁带着一个小孙女将我救了起来。我才得以无虞。”
  秦惟熙倏忽想起回京当日在水云楼外看见的那钓鱼老翁,原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正此时,已多日未见的九曲忽然如幽灵般出现在了听雨轩小院,在见到褚夜宁后紧锁的眉头忽然松了开来:“侯爷!那董郎中让属下速来寻您,前些时日宫里派下的两宫人今日在侯爷离去后鬼鬼祟祟潜入了您的书房。我与老松早已得了您的旨意潜在了暗中,待那两宫人离去后,董郎中进入书房仔细查看了一番。”
  九曲说到此处忽然涨红了一张本就在邕州晒得黑红的面:“那董郎中发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王八羔子竟然在侯爷平日写字的毛锥子上涂了毒!董郎中说此毒无味若嗅入体内只需一柱香的时间,不出三日便会在睡梦中死去!”
  褚夜宁闻言一声冷笑,须臾只道:“去通知松阳今夜去陈宅递上本候的一句肺腑之言!”
  古翰也在这时来禀:“小姐,那梁府的姚公子藏进了每日从府中运出去清洗的污秽桶混了进来,被守在角门的护卫发现。”
  秦惟熙仍然在九曲所说的下毒一事中久未回过神来,她开口道:“他为何事?”
  古翰道:“那姚公子已换了衣裳在正堂等候说是只待见到小姐才会开口。”
  秦惟熙当即安顿好庄世俊与褚夜宁一同去了正堂,姚子竹这一次却收敛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态度,与二人正色道:“……昨日的事我可听说了,我也有一桩重要的事,要不是这小侯爷将你罗家大门外的探子一个个除掉我还没这个胆子混进那恭桶进来。”
  姚子竹说到此处不禁干呕了一声:“还有那梁大公子自打被剥了官职整日死死盯着我!”
  秦惟熙却道:“无事,你现在很安全。昨日我对梁禧说了一番话,梁胥应会以为当年的观星楼谋杀一事我们一直以来皆以为是他那个妹妹做的。”
  姚子竹听罢一双眼骨碌碌转起,正欲上前一步,褚夜宁已然挡身在前眉头微t微蹙起:“说重点。”
  姚子竹紧接着低声道:“是昨夜那梁姑娘浑身带着伤回了府,气的那梁大公子发了一夜的脾气,我守在门外三更天才听到他梁家父子二人在谋得何事。那有关于三大家的丹书铁券竟是皇帝老儿授意他寻找的!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秦惟熙与褚夜宁二人一瞬抬眸朝他望去。
  姚子竹见状干笑两声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说若是这丹书铁券可寻到,他日秦家有东山再起之日也要分我一杯羹才是,还要留得我父亲一命。”
  秦惟熙忽然淡淡笑了笑:“如何分?我秦家如今什么都没有。”
  姚子竹却清了清嗓很快有模有样地道:“哈!你那几个哥哥,一个当朝重臣罗詹事,太子殿下的拜把子兄弟,未来的天子心腹!一个未来的国君,手握生杀大权!一个中宫皇后的亲侄儿能在这帝京城里横着走的陶青筠!另一个富可敌国的堂哥!还有这这这……”
  他连连拿眼去觑在太师椅上端茶而饮的褚夜宁:“这未来的夫君,战功赫赫的靖宁侯!”
  “小美……秦姑娘,你敢说你什么都没有!”
  褚夜宁听罢蓦地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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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要写到兄弟同心护七姑娘的其一名场面了,这个当时在构思大纲时就很期待[星星眼]。
  感谢友友们的阅读。[比心][红心]保持日更,尽量多更。
  第130章 真相浮
  东山再起嘛?
  秦惟熙不禁在心中呢喃着。
  她拿过巾帕拉过褚夜宁那沾满血污的双手擦了擦,脑海中想起了九曲所说的下毒一事。褚夜宁却回握住了她的手。
  竟不再是冰冷的一片。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紧不慢道:“这一次有我在。”
  身后的姚子竹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翌日天明,陈桂贻得已从宫中离开,康乐帝罢了一日早朝,中宫陶皇后便顶了他的“差事”,衣不解带地在养心殿服侍起圣人的起居。
  殿内门扉紧闭,唯留下一片浓郁的药气在这双少年夫妻面前徘徊。
  陶皇后一手持着汤匙,一手持着药碗缓缓送入了康乐帝的口中。
  “太子呢……”康乐帝问。
  陶皇后头也不抬地道:“昨夜来过。”
  康乐帝望着头顶明黄的帐幔少顷神色如常地道:“熙丫头呢?”
  陶皇后忽然一笑,一手持着汤匙在碗中不停搅动着:“陛下,我们都被一个小丫头骗了。您是帝王,九五之尊,臣妾如今要问一句,陛下该如何惩治罗家?”
  康乐帝闻言一瞬低吼,随后打翻了陶皇后手中的药碗,药汁洒了她一裙摆。
  “那是朕的老友,云川!”
  陶皇后却起身看着面前一夜间白丝骤长,瞳孔内毫无生机的帝王,忽而一声讥诮:“老友……臣妾还以为您不知了呢!臣妾与您少年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个小丫头与承骥将军的孩子,陛下还是要早做决断才是。”
  “陶凝!”康乐帝却是一声暴喝,随手抓起了身边的玉枕掷了过去。
  “朕是天子,定国公一案证据确凿,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任谁也改变不了。任他们折腾去……”
  *
  陈桂贻刚刚进了宅院,管家便将一封带着封泥的信笺递了上去。
  陈桂贻迟疑了片刻回到院中将那信笺打开,少顷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另一边靖宁侯府内,松阳与九曲带着如今形同老翁般的孙绍浦去了城南那片荒废的密林。
  在那座空坟前,孙绍浦茫然地望向四周,再见到当日在密牢中所见的几人,褚兰泽大将军的儿子、定国公秦蘅的小女儿、以及老诚意伯的小孙子,他忽然哀嚎一声,京城真的要变天了。
  孙绍浦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正要抬头去瞧一瞧那个将他关在那不见天日的深牢中令他几近崩溃的靖宁侯世子,余光却撇到密林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孙绍浦撩开了遮挡在眼前的乱发,再一次定睛去看。
  孙行!
  而渐渐走出那片密林的陈桂贻也在见到蓬头垢面,全身布满血污且瞎了一只眼的兄长时,疾步而来。
  陈桂贻微微颤抖着,跪地后一把抓住了孙绍浦的肩膀,颤声道:“兄长,你……你果然还活着。”
  空坟前的几人忽而一笑。
  片刻,陈桂贻转过头对上了那双澄澈的明眸,与肖似定国公的面孔。
  秦惟熙道:“陈公公,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陈桂贻望着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定定望着自己的兄长,忽然红了眼厉声道:“兄长,是何人将你毒哑的?何人害得你……”
  陈桂贻下意识地朝面前的几人望去。
  孙绍浦紧抿着嘴巴拼命摇了摇头。
  褚夜宁见此呵呵一笑,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窝,冷声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若还不从实说起,今日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兄弟二人!”
  孙绍浦因突如其来的疼痛龇牙咧嘴地被陈桂贻扶坐了起来。
  褚夜宁再道:“松阳,拿纸笔来!我倒要看一看这阉人想说些什么。”
  片刻,孙绍浦在几人的注视下,一手颤颤巍巍地握住笔杆书写了起来。
  不多时,九曲取过带有孙绍浦一手潦草字迹的纸张。
  几人还未带细看,陈桂贻便开口道:“我来说好了……”
  “当年褚兰泽大将军出征前陛下让兄长拿着那封他亲笔书写的密信,却是伪造了定国公的字迹,将此通敌密信交给了李牟,以李牟的妻女胁迫他做此事。但兄长在朝多年伴陛下左右,深知陛下城府极深,唯恐日后东窗事发便想着让义子前去。”
  “什……什么?”秦惟熙忽然睁大了眼眸朝他望去,她忽觉面前的天地旋转,而后一阵耳鸣。
  她以为是梁家、武定侯府、抑或身在后宫的中宫之后带着那皇帝老儿的顺水推舟。
  竟从未想过那封密信是由父亲曾最信任的,如足如手、如兄如弟的姜斯年!
  父亲的含冤而死与褚伯父的惨死异乡竟全拜他姜斯年所赐!
  褚夜宁倏忽伸出一手将她牢牢扶稳。
  陈桂贻忽然苦涩一笑:“至于那义子是何人恐怕你们现如今也知晓了。当年那冯恭行本是茶商的义子,他生下来瘦的像皮包骨,先天体弱,茶商并不总让他出门。但这收下的义子总想看看外面的天地偷跑了出去,险些死在了外面,茶商为此将他狠狠打了一顿,这义子趁机逃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兄长路过将冯恭行救了下来。”
  说到此处陈桂贻忽而一声冷笑:“这冯恭行当夜便给了兄长一个大礼,弑义父操控起了之后的卧雪阁,而那方三爷实际只是茶商的管家。”
  “那冯恭行安排了一个白笙的身份将他留在了卧雪阁,兄长又为他顶替了一个将要进宫的人。兄长当时明确告诉了他,皇帝想毁掉秦家,只因当年与老定国公有些龌蹉,但是因先帝在世皇帝别无他法。只能在先帝爷离世后以当年的这个因,去了这个果。”
  “而后为防止褚兰泽大将军功高盖主皇帝决定将他一并除去……”
  褚夜宁倏忽拔剑出鞘剑指向了陈桂贻,厉声道:“好一个功高盖主!一群替狗皇帝卖命为非作歹的阉人!”
  陈桂贻淡淡地一笑而后闭上了眸:“……兄长明确告诉了冯恭行皇帝生性多疑,只让自己办这件事,万不能假手于人。冯恭行为当年的救命之恩,只身冒险在皇帝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见了李牟。”
  “再后来兄长失踪了。我疑心是皇帝想除掉这个兄长知情者,当年我只感觉非常的可怕,四剑客……”陈桂贻呵呵一笑:“挚友都能狠心除去、又有何做不出来的呢?我与兄长的义子这十年间一直提心吊胆的过着,直到那日在卧雪阁侯爷与陶大人突然出现。”
  “那冯龚行得知是褚家和陶家人一时乱了手脚,觉得当年的受害者明明是褚氏,而今回来突然到访卧雪阁又点了一起李牟生前常来戏馆听得那首曲子。这冯龚行觉得杀害兄长的真凶还未寻到,或是靖宁侯是否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抑或害死兄长的便是靖宁侯。于是他派人刺杀了你们。”
  “但我知道这些时已经晚了t一步,只能尽力补救。”
  也就有了后来他顶替了刑部的差事,说服老皇帝一番,亲自带人去了卧雪阁。
  孙绍浦也在这时渐渐浑身颤抖着无声痛哭起来。
  那日……
  那日定国公一案了,司礼监的禀笔太监宋修忽然要请他吃酒,与他的话语里句句透着谄媚。
  他是皇帝的宠臣亦是心腹,放眼司礼监与手握重权的东厂,他孙绍浦当时可是一朝得志可呼风唤雨。但时值多事之秋他留了心眼没喝多少,趁着与那宋秉笔聊得兴致正高的功夫都倒了。但也就是那一点将他的一副好嗓子能令圣人龙颜大悦的好嗓子毒哑了。
  当时脑中圣人的那幅面孔已经盖过了那杯毒酒带给他的恐惧。
  孙绍浦忽觉四肢发麻起来,紧接着浑身无力,但仍然快速地抄起了藏在座下的那把自定国公死后托义子冯龚行买来的利刃,与那宋禀笔展开了厮杀。但那宋禀笔却毫不留情面地将那利刃反捅在了他的胸口。
  平日里一口一个干爹干爹的叫,如今他竟要死在了这同他一样没根儿的手下。
  孙绍浦一手捂住胸口已深埋进他血肉的那把刀子,凭着活下去的力气在大雪夜一步步跑到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