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什么呀,他现在是闺女儿在家嗷嗷待哺,媳妇儿外头桃花遍地,今早出门前一个离别吻给他迷得七荤八素,晚上一句分手又弄得人胆裂心颤。
霍北连偷看手机的事儿都没敢说,这会儿害怕是不是被发现,更怕宋岑如套在他脖子上这根绳真松了。两人拉拉扯扯八年多,什么困难都熬过来,别栽在一粒儿芝麻大的事儿上。
“喂?干嘛呢你,”周澈叫他回神,“有没有这么严重啊,打个电话都走神,你看要不这样,如果信我俩,咱就唠唠,说不定能出个主意呢。”
“你等会儿。”霍北心神不宁,不敢轻举妄动的。
掐着时间算,宋岑如到家应该还得好一会儿,现在不接电话,要么是在开车,要么是他根本不敢想的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再要么就......
他声音带哑,眸色渐深,“我琢磨琢磨的,你来个地址。”
“c区2号,”陈泽颢打着手电筒念道,“刚上来没多久就停了,可能卡在15层到14层之间......对,灯泡也爆了......”
救援队来的速度比先前预测要提早一些,他们报完位置,没多久就听见电梯厢外的脚步声。
估计改下周起,他们又得从旧楼搬到别处去,否则再出这种事,连学生的人身安全都没个保障。
中间那几十分钟,全靠着陈泽颢这人能胡吹海侃的扯闲天儿。师哥追不到,那就当个朋友处呗,退几步来说,能做学霸校草的带教师弟也是与有荣焉啊。
热血正当年的十八岁,特能想得开,何况他美好的大学校园生活才刚刚开始。
外头师傅已经在动工,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宋岑如跟陈泽颢俩人溜边儿站,等电梯门被撬开,然后大股新鲜沁凉的风灌了进来。
俩人前后脚被拽出去,陈泽颢在旁边跟楼栋管理员说明情况,宋岑如第一时间走到离学校信号塔最近的一处角落,开始刷消息。
大概五六秒之后,屏幕左下角冒出小红点,标着十几通未接来电。
秋凉的天儿,他手心却沁出薄汗,做了个深呼吸才往回拨,可响过好一阵,居然没人接。
……
周五的夜晚,餐吧气氛额外热烈。
驻唱歌手正与乐队打着手势,跟观众互动,台上台下一齐玩儿嗨了,跳舞的跳舞,拼酒的品酒,主唱递话筒,食客就接过来唱,唱的也不是什么洋文歌,就耳熟能详的网络热曲。
放眼望去,这密密麻麻的人,都是趁着明天休息日,约着三五好友来边吃饭边撒欢儿的。
周澈搓了把脸,脑袋直往小卢肩上歪,睨视着坐他俩对面那位爷。
真特么造孽啊……从霍北进门到现在,也才一个钟头吧?
愣是一句跟对象有关的话都没说过,坐下就开始哐哐喝!不谈原因、不作解释、问就是“聊点儿别的”,然后端杯跟他俩碰完,仰头就是灌,眨眼间空掉一杯。
这桌上、地上、还有那滚到卡座上的空酒瓶服务员都收三趟了,全这人造的!
他想破脑袋都不猜出来,这得是多大委屈,能给霍北弄成这样?
“欸,差不多得了。”周澈敲桌劝说道,这花钱买醉事小,损心伤身事大啊。
霍北懒散仰靠着椅背,眼底洇出水色的雾来,半面轮廓隐在昏暗中,抬眉,眸光又飞出灼人的杀气。
“......”周某撤回一句发言,转头求安慰,“卢啊,他瞪我。”
小卢是做高中班主任的,带过不少性格跳脱且难搞的反骨仔,但跟霍北这种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没招儿。
他跟周澈说:“你让他撒撒火儿,需要发泄。”
周澈哀怨瞅着,扭回视线,等对面又喝完一杯,斟酌着从哪个角度再劝劝,霍北突然起身,给他吓一激灵。
“靠,你要干嘛!”周澈嗷了声。
劲歌热舞还在继续,驻唱歌手正在物色下一轮接词儿的观众,霍北逆着光,神色晦暗不清,然后调头往舞台的方向去了。
周澈还懵着呢,转眼瞥见对方落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那备注都不用猜,他立刻喊:“我操!电话!你媳妇儿电话!!!”
宋岑如打了两次,在第三次即将响完最后一声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不过还没来及的开口,对面先张了嘴。
“喂?宋少?我!周澈!”
听筒里声音很杂,鼓点,合成器,热火朝天的欢呼和口哨,以及一道音调狂飞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却无比熟悉的低沉嗓音——
[把你的心!剖开来!看一看你爱不爱!]
[为何让我反复受伤害~]
[把你的心!剖开来!看一看我在不在!]
[虚情假意一眼就明~白~]
宋岑如:“......”
如此真挚的歌声“如雷贯耳”,没有技术,全是感情。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羞耻还是先心疼,整个脑仁儿嗡嗡的,隔着信号线都想赶紧把自己脸捂上。
电话里,周澈扯着嗓子,却完全压不住某人声情并茂的即兴创作,“宋少!你在哪儿呢?霍北喝高了,方便过来吗?”
“方便,”宋岑如扶着额角,定了定神,“麻烦发下地址,我很快到。”
“欸行、你甭开车啊!正好把他车开回去!”周澈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身后,管理员跟陈泽颢也算盘完来龙去脉,确认两位没受伤,没受气,这就要上来再安慰两句,把人送回寝室。
宋岑如赶着接人,风一阵就走了,扬起的围巾从陈泽颢眼前扫过去,徒留师弟在原地叹了口哀怨气儿。
他招了辆出租去餐吧,现在已经过了正常通勤的时间,大街没那么堵,二十分钟不到飙到现场,下车前差点儿连钱都没给。
餐吧大门是木头做的,厚实,夹了隔音垫,推开那瞬间,音浪直往人脸上砸。宋岑如扫视一圈,精准定位到目标——那位原生派歌唱家倚在卡座上,长腿支棱着,双眼半阂,目光直勾勾朝向他。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霍北望着也不说话,就那种完全喝懵了的状态。霓虹光从身上淌过,那眼神儿苦涩深情还掺着委屈,跟埋怨似的:唷?这谁啊?还认识我么你,怎么个事儿想起来找我了。
对面周澈噌一下站起来,犹如瞥见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就差没原地磕一个,忙道:“快!赶紧的,再晚一会儿我怕他又冲上去嚎两嗓子的!”
宋岑如连声给人道谢,眼下就没工夫解释自己发错了消息。
他倾身,抬起霍北的胳膊扛上肩,另一只手揽住腰,把人扶了起来。
周澈跑去店外开车门,小卢在后头护着。
四周观众都沉浸于乐队表演,场面纷乱,鼓手一记重拍砸下来,霍北仿佛醉晕,眼眸低垂着颤了下……然而头顶灯光一晃而过,才照见那睫毛阴影下,分明就藏着一丝清明狡黠的笑意。
“那我们也走了啊,”长街灯火阑珊,周澈跟小卢安全把人送上车,站在车窗旁与他们分别,“注意安全,有事儿电话。”
宋岑如:“好。”
街道两侧树影婆娑,车里暖风轻轻,他望着前头的路,心底各种思绪都跑出来。
霍北喝高了,喝多少才会这样?
不知道。
两人酒量都不差,他还没见霍北喝醉过,至于喝酒的原因倒是很容易想。
宋岑如自觉犯了错,尽管出于意外,但还是惹人伤了心,免不了心虚。
于是回家这路上,司机小宋格外有耐心,开得不疾不徐,也没因为霍北在后座躺着不停哼歌让他闭嘴......稀奇么,那曲库还挺丰富。
从网络流行到经典粤语,港城话也能飙几句,就是音准歪的可怕,能从国家首都弯到西伯利亚去。
宋岑如紧攥方向盘,唇线绷紧,真想跟着一起使劲儿,你大爷的能不能找找调!
月明星稀,京秋的深夜沁着一股子枯叶的味道。
半小时路程,宋岑如平稳把车停进地库,拽开后门,连搂带扛的给人扶下来,上电梯,再进家门脱了鞋直奔浴室,愣是折腾出一身汗来。
霍北还懒兮兮把少爷搂着,一八八的大个儿有大半力气都挂人身上。宋岑如把他弄进淋浴间,两手抵住肩膀,让人靠墙站好了,然后把那一身掺了酒精味儿的衣服扒下来。
霍北敛目看着他,眼眶泛红,也不提那条分手信,仍在他耳边哼哼唧唧唱:“他跟你好吗,一切的爱怎么都送给他......一颗心分一半好吗,起码一半都交给我好吗......”
“......”宋岑如听得愧疚,又实在有些忍无可忍,捂住他的嘴,“消停会儿吧你,我跟谁好了!”
两人对视着,眸色都暴露在澄亮的灯光下。
霍北那凌厉的眉眼,凝出水色,低哑的嗓音闷在少爷掌心,“你凶我?”
“不是,”宋岑如一下拿开手,心软了,捧着他的脸,“没想凶你。”
“你凶了。”霍北蹙着眉,“你凶我的事儿多了去了,你还问我你跟谁好,我怎么知道你跟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