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握住宋岑如的手,攥着,胸口噼啪跳着火星......他很难描述这种情感,轻飘飘又沉甸甸,大概整座山的秋叶都落在心底了吧。
“欸,要不晚上看电影怎么样?”李东东提议。
“行啊,”郑瑶笑着,“想看什么。”
虎子不怀好意一笑,“‘山村老尸’,如何?”
霍北:“......”
大福:“......”
元宝:“?”
宋岑如:“......要不抓阄?每人选一部,抓中了的决定。”
纯看运气的事儿,他和霍北好像就没赢过。
几分钟后,太阳开始落山,天空濛蓝昏沉,白日里绮丽的秋景到晚上那就是鬼影惊魂。他们裹着厚羽绒毯,围着篝火坐了半圈。
那幕布跟私人影院里的差不多大,开头一曲《楚人美》已经给大福吓掉半个魂儿,下半张脸盖在毯子里,就露出一双眼睛,还是半眯起来的眼睛。
宋岑如的椅子跟霍北离得很近,他紧紧搂着,能感觉到这人手心直冒汗。
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宋岑如全程都没怎么看,一个劲儿跟他讲小话打岔,要么就在毯子里鼓捣那手。你摸摸,我手心儿是不是长茧子了?指纹好像又变浅了点儿,就是在学校修画给搓没的......
好容易捱到电影结束,再一看其他几个,好家伙,全都在毯子里缩着呢!毕竟是赫赫有名的经典恐怖影片,虎子开头笑的有多猖狂,结束就有多狼狈,脸都吓白不少,得郑瑶扶着才敢去卫生间。
大福和李东东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恐怖片消耗太多能量,这会儿又饿了,重新支起炉子开始煮面。
他们这个区域帐篷挺多的,也就组跟组之间隔的稍远一些,那也不是闻不见味儿,有人就带着零食来换点面吃,虎子顺道儿就给自家面馆打个广告。
霍北就趁着时候,往宋岑如怀里塞了个洗漱包,“走,洗澡去。”
少爷怕脏,这地方虽然有洗澡的地方,那也是公共澡堂,就算有单独淋浴间,装修也不错,那也是别人用过的。
这会儿时间尚早,没人,不用扎堆,还能挑个干净的用。
俩人悄么声摸过去,安安静静洗完,又裹着长款羽绒大衣出来,凉风直往脸上盖。霍北用围巾给宋岑如包的严严实实,一把塞进帐篷,里头是点着暖炉的,能比外头舒服不少。
隔着帐篷,能听见外面的人说说笑笑,在玩桌游,要么就是联机游戏。大福吃完,仍不放弃想教会元宝唱儿歌,在隔壁一会儿就蹦出两句豆汁味儿英文出来。
宋岑如戴上眼镜,窝在床上看书,霍北很贴心的给铺了层家里带来的毯子。
过会儿没多久,霍北收拾完外头的东西也进来,就站在床边看着他。
“你不跟他们聊天么。”宋岑如问。
“聊什么,他们打游戏,不感兴趣,”霍北从兜里掏出来一支润唇膏,捏着人下巴,一点点涂上,“我只对你感兴趣,看星星么。”
这帐篷有天顶的设计,上方有一块四方大小的透明布,拽开拉链就能看星星。
宋岑如放下书,“嗯。”
霍北撑着床垫,拉开那层布,天幕倾泻下来,帐篷里的暗灯竟比不上夜空。
他们头顶正上方银河纵贯,碎星围绕着河流时隐时现,像朝着某个遥远的、不见尽头的地方奔去,又像停留在这里,把所有光亮笼在他们身上,刻进眼底,照亮两颗澄澈的心。
宋岑如仰着头,星光穿过镜片,住进他的眼睛。
他伸手,碰了碰霍北的嘴角,“起皮了。”
深秋的夜,空气总是会干燥一些的。
霍北扬起眉,把唇膏递给他。
跟小时候一样,擦药要帮,冰敷要帮,抹唇膏也要帮。
宋岑如起身半跪着,捧住霍北的脸,那唇膏根本没拿在手上......两人好像就是连脑电波都是同频的,所以连话也不用讲。
霍北搂住人,摘掉他的眼镜,用鼻尖蹭他的睫毛,亲他的眼皮,脸颊,和沾着椰子味儿的嘴唇。
帐篷外仍能听见,晚风卷过树叶发出秋天的声响,有人还在说着笑着,帐篷里,却好像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
可能就是前段时间那事儿闹的,也可能是这日子有些特殊,宋岑如整夜都很缠人。他们抵着彼此纾解,直到外面人声渐散,灯也熄灭,却愈烧愈深。霍北用绸子遮了宋岑如的眼,他在星光下,仰面欣赏每种姿态,看着宋岑如颤栗,看得一颗心胀到发痛。
这夜霍北逼着宋岑如说了很多露骨的话,又把人压在床上,逼得他在黑暗中再一次被推上高潮。宋岑如颤抖着用手勾住那枚坠子,向他索吻,纵容眼眶和身体都一寸寸湿润下去。
若到了快要失控的地步,就咬住霍北的肩,然而喘息仍能从齿间泄露出来,那就干脆自己扯了那绸子塞进嘴里。
这样的宋岑如太好看,太让人心疼,让人失了魂魄,想要更多更多,霍北的神经和血液疯狂跳动,把带着哽咽的低喘悉数送进对方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喜欢呢?
他红着眼眶,摁住宋岑如的一双手,在身上种下无数朵浓艳的花,而后激烈的,甚至有些粗暴的侵占。他要离他的心脏近一点,再近一点......
尚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似乎是听见霍北说了一句,“一周年快乐,宝贝。”
再睁开眼,竟是天还蒙亮的时候。
秋天晨光是带着水汽的雾色,枯叶盖在天顶上,掩住两人隐秘的梦。
宋岑如侧过身,伸手想替霍北掖住被子,却先瞥见指间的银色指环。
他蓦然一怔,连睫毛都颤了颤。
明显的对戒款式,造型与之前宋岑如编过的类似,却又精致、简约得多。要是形容,大概就像风吹皱的湖面,荡出莫比乌斯环的轨迹。
他大概愣了能有一分多钟,愣到举酸了手,撑着床,手掌压到枕头边缘露出的一角信封......
致:宋岑如
这是一封存了八年光阴的信。写的时候废掉无数张纸,除了你的名字,其他笔迹大概都乱得没法看,甚至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多好的文笔。
但如果是你,一定能读得懂,是不是?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手写的内容比手机打出来的更有温度,喜欢一笔一划留下的痕迹,只是我来的太迟,让你等了太久。
对不起啊,宝贝。
如果撒开了写,三本词典那么厚都不够我絮叨。所以别嫌短,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一起过。
我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自不量力到藐视一切人情与规则,等来这样的你,又差点落下这样的你。
我也是个幸运到离谱的人,得以让你愿意跟我成为伴侣,愿意在这条本不该停留的路上回头......
我最害怕的事,大概是成为你的负担,尽管你可能会因为这句话跟我生气,有些话还是得讲。
希望你永远朝着心底的方向出发,别因为任何人选择退让,迁就,委屈自己,包括我。
如果未来哪天,我惹你伤心难过,希望你不要犹豫,尽可能向我表达你的所有情绪。当然,如果在很久很久以后,你有了新的目标,也不要顾及绊住你的。
不过我烦人的地方可能也在这儿,你可以离开我,但不要太久。
我想和你终老,这是我最大的贪心,最自私的愿望。
最后要讲的话,留给时间里的遗憾。
你独自度过的六年,似乎是我永远也补不上的空缺,那会儿的你在想什么?因为什么失落,又因为什么开心?
我替那六年的霍北说一句,他很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现在的霍北会说,我爱着每一刻的你,任何模样的你。
......
或许真的是读进去了吧,读到眼眶发热,鼻尖泛红。
如果不是霍北伸手抹掉他的眼泪,宋岑如大概还没发现对方醒了。
“没睡好么,”霍北揉他的头发,“居然这么早就发现了?”
宋岑如睫毛湿透,像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准备给点评价?”霍北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我头回写信。”
“......”宋岑如看着他,越看越想哭似的,半晌给他憋出一句,“字真丑。”
“靠。”霍北笑了出来,搂住人,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背。
好像也不用特意说什么的,宋岑如安安静静地,在他怀里呼吸,摸到他指间同样款式的戒指,听同样温柔的心跳频率。
“你什么时候写的?”半晌,宋岑如才小声问。
“趁你不在家,趁你睡着,断断续续写的。”霍北说,“废了十好几张纸呢,那有错别字儿的我都给扔了。”
“又不碍事......”宋岑如说。
“你想看?”
“嗯。”
“行,”霍北说,“那下回给你留着,每年都给你写。”
每年都写,把我们落下的岁月也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