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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 吴阿妹还经常聊起杨雪霏的生活,杨雪霏的人际关系,杨雪霏在他生命里空白的这些年。
  虽然她也是一知半解, 但这是驰朝找到那段空白的为数不多的途径。
  在吴阿妹的描述中, 杨雪霏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
  她很“叛逆”,经常和她妈妈吵架。
  就像她最开始在国内学的是心理学专业, 到了国外又要兼修犯罪学。
  林珍一开始没说什么,她无所谓杨雪霏读什么, 反正有个不错的学历,就算她这个当妈的任务圆满完成。
  后来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两个专业结合起来, 将来多半要天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于是怒气冲冲地质问杨雪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在大洋彼岸的杨雪霏声音冷淡——
  “你们不是不管我吗,怎么,现在突然又要管了?晚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成年人,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把林珍气得够呛,威胁说要停她的卡。
  用吴阿妹的话来说,杨雪霏还是太不成熟,太不理智,太不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她完全可以胡乱糊弄过去,要么说自己只想做学术,要么说自己只是读着玩儿,有一百个方法。可她偏偏要和林珍对着干,说她没权力管她。
  于是被停了卡,只能勤工俭学。
  林珍一直等着杨雪霏低头,没想到她那么犟。
  两人僵持了半年有余,是林珍先败下阵来。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随便她。给她恢复了卡,但她怎么也不肯用了。
  驰朝和杨雪霏有一个共同的账户,是以杨雪霏的名义开的卡,密码是她的生日。
  从大一开始,驰朝雷打不动,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存钱,这几乎成了一个习惯。
  最早是他兼职赚来的钱,后来是他家里某家酒店每年年底的分红。
  刚在一起的时候,杨雪霏不能理解他的行为。以为他要存钱结婚,还吓了一跳。
  但驰朝告诉她,这个账户是独属于她的零钱罐。
  那时候,见钱眼开的杨雪霏罕见地流露出感动,呜呜哇哇地扑在驰朝怀里,说你怎么这么好。
  驰朝说,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早在十多年前,小杨雪霏每天都要把小手伸进他的存钱罐,羡慕得走不动路时,他就想告诉她,他的零花钱全部都给她花,存钱罐她也可以拿走。但又担心他没了存钱罐,杨雪霏就对他不理不睬了。
  大学刚在一起那两年,杨雪霏并不缺钱,所以极少动用账户里头的存款。
  后来,她出国留学。
  唯一一次从这个账户划款,是她妈刚停她卡的时候,学校自动扣学费,划了几张卡,都没划到钱,最后才划到这个账户。
  没过一个月,杨雪霏就原封不动地把钱填了回去。
  驰朝不知其中种种,只收到她特意发来的消息,说,你别再往卡里存钱了。
  他答,嗯。
  可那年年底,酒店的分红还是照旧打入了她的卡里。
  她又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
  他说,嗯,忘了。又说,这只是他们家其中一个小酒店,没多少分红,更改汇款账户麻烦得很,就当是,他给她的新年红包。
  她拒绝了,让他给个银行账户,她把钱打给他。
  他没再回复。
  久而久之,杨雪霏也懒得管了。
  正如驰朝所说,这些钱对他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忘了很正常。她就当帮他存钱了,万一他哪天有不时之需,她再拿出来,给他应急。
  病床边。
  驰朝一边给吴阿妹削苹果,一边问吴阿妹,“雪霏和她妈妈,现在关系怎么样?”
  吴阿妹摇摇头说:“不怎么样,动不动就吵架,说几句就吵。她俩啊,谁也不让着谁。”
  说起这个吴阿妹就头疼,“朝朝啊,你也帮忙劝劝雪霏,别老和她妈妈对着干。”
  削得整整齐齐的苹果皮断了,驰朝说:“对不起,外婆,这件事我不能做。”
  太阳渐渐下山,驰朝接连看了几次钟表,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来,正准备同吴阿妹短暂告别,就听到利落的高跟鞋声。
  下一刻,有人推开了门。
  驰朝正要问好,就被她冷冷的神色打断了。
  林珍目不转睛地看着吴阿妹,问吴阿妹,“妈,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医生说,你每晚都到外面乱跑?最近外边流感很严重,你不知道吗?”
  又看了一眼床头上吃剩的保温桶,蹙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吗?杨雪霏怎么回事?没叮嘱你吗?”
  吴阿妹觉得这话,有点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了,担心驰朝听了心里不舒服,忙解释说:“医生说可以吃了……”
  林珍打断,“谁家病人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妈,你能不能少让我操点心?”
  此言一出,吴阿妹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头不语。
  驰朝忍不住开口,“林姨,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给外婆煮的汤,晚上也是我推外婆出去的。”
  林珍恍若未闻,继续低头训斥吴阿妹。
  吴阿妹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驰朝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又点了点空空如也的手腕,用口型告诉她,他要去接杨雪霏下班了。
  他刚转身往外走,林珍就目不斜视,冷冷淡淡地叫住他,“你等一下,我们谈谈。”
  驰朝只好发消息给赵琳,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带杨雪霏去外边吃饭,再送杨雪霏回家。
  赵琳马上回了个见财起意的小黄豆表情,和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住院部一楼后面的花坛边,四下无人。
  没有高大树木的阻隔,只有低低的灌木丛和花丛,所以每当太阳落山,冷风四起,这里总是寂静又冷清。
  林珍直奔主题,“听说你在做刑警?”
  没等驰朝回答,她又道:“现在还被停职了?那你想过接下来做什么没有?”
  驰朝抿唇,“林姨,我只是暂时被停职了,后面肯定还是要归队的。”
  林珍失望地看他,“归队?你准备一辈子做个小警察吗?每天行走在刀尖上?让杨雪霏一辈子跟你过这种战战兢兢、心惊胆战的生活,怕你哪一天出完门忽然杳无音信,一消失就是好几年,生怕哪一天忽然就传回来你的死讯?”
  她简单直接,“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到了什么阶段,我只说我的想法,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除非你把工作辞了。”
  驰朝攥紧了指尖,只觉得直直的冷风,吹得人生疼。
  “林姨,我……”
  林珍冷笑,“你做不到是吗?这都做不到,就别说你有多爱她。”
  又“呵”了声,“做不到就算了,别一副我逼你的样子。当初闹成那般模样,早就说明了,你们根本不合适。杨雪霏就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见驰朝深受打击,她仍不满意,漫不经心道:“你也听她外婆说了吧?杨雪霏现在越来越叛逆了,就喜欢和我对着干。她一回海晏,我就警告她说,往事不可追,好马不吃回头草,别再和你纠缠不休。你猜怎么着,她偏要这么做。”
  “当然了。”她拍拍风裹挟到手腕的脏树叶,“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在看你长大的份上,好心提醒你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高跟鞋声远去,灌木丛的树叶被冷风吹得哗啦啦啦地响,久久未曾停歇。
  杨雪霏觉得驰朝不大对劲。
  下班不来接她就算了,回到家也没看见他人。
  当然,她回的是他的家。
  赵琳送杨雪霏回家时,先是问了句地址,得到答案后,惊讶道:“杨老师,您和驰队住一个小区啊?这么巧。”
  杨雪霏面不改色地说:“不巧。我去的就是他家。”
  这下轮到赵琳哑口无言了,问又不敢问,一路上差点把自己憋死。
  到了驰朝家门口,见杨雪霏轻车熟路地按下指纹,开门,招呼她进去坐。
  赵琳哪敢啊,借口要回局里加班,就马不停蹄地告辞走人了。
  杨雪霏比了个“嘘”的动作,“保密哦。”
  赵琳在嘴上比画了个拉链,“我保证。”
  杨雪霏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一个小时,仍旧未见到驰朝的身影。
  她等呀等呀,忍不住发消息给他,说自己要去医院看外婆了,问他人呢。
  他才回,说他就在楼下,现在上楼接她。
  杨雪霏往楼下看,看到他的车隐在阴暗的角落,不知熄火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