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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可能。”张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滚吧,再不滚大刑伺候。”赵政踹了他一脚。
  “好,马上滚。”张良飞也似的溜了出去,不得不承认的是,年轻真好。
  偶有一次,嬴政拟了个名单,上面有一串的名字:韩信、刘季、项羽……
  “能用的人就用,不能用的就除了,夷三族都不过分。”嬴政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赵政正色道。
  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告诉他:“刘季必须除。”
  “好。”赵政不问缘由,答应了下来。
  其实嬴政明白,他要做的变革太大了,国家势必会不稳定,肯定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不是你也是他。所以这一世他才想着更温和一些的法子。即便没有赵高也未必能实现他想实现的。
  他亲眼见证了那些,未免太过残忍,不想再经历一次,也或许这样,相较于赵政,他少了一些少年人的自信和张狂,变得更加得谨慎,不能说这样不好,只是经历不同,势必会有性格上的变化的。
  上一世他为始皇帝的时候,也很狂,不狂妄又怎么取了皇帝这两个字,还想着千秋万世。
  可在经历了三年亡覆,阿房一炬后,他哪里还能一如既往。
  不对的地方,他便改,反思自己,也反思他的那些决策。
  何况有了志同道合的爱人以后,一切都变得有所不同了起来,算是一个归处,一个让他心安和休憩的地方。
  可以表达他的情绪,可以去示弱,去肆意妄为。
  所有人都记得他是始皇帝,可忘了他也是个人,不是他不需要,而是他得不到。
  偶有一次,他们去宗庙里凭吊先祖,没有文武百官,是私下里去的,只有彼此,跪在祖先的牌位前,拜了几拜。
  他们之间没有三媒六聘,男女之间嫁娶的规矩都没有,有的只是彼此心上的枷锁。
  或许是祖先觉得太荒唐,当即下了一场大雨,狂风大作,闪电带着雷鸣,让这天地都失了颜色。
  这样的大雨,即便戴了斗笠也是无用的,两个人干脆在宗庙里住了一夜。
  这世上,置喙秦王政的人太多了,什么天灾人祸,是秦王德不配位,再加一桩感情上的,那又何妨?
  “要不要在这里做?”地上铺了一张席子,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躺在了宗庙里,有时候赵政的想法比嬴政更为荒唐。
  嬴政眉头突突地跳了跳:“你是真不怕祖宗来找你。”
  “来就来,有本事带走我们,但是他们也肯定舍不得。”赵政眉眼间带着几分挑衅的狂妄,“就我这样的,千年都不一定出一个,带走我是赵家的损失。”
  嬴政发出一声低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反复感慨年轻真好,还好经历那些事情的是自己。
  “先生啊,要不要做啊。”
  “不要。”
  “那亲亲?”
  “不。”
  “口是心非可不好,先生心情不佳?”
  “我想我可能是老了,有时候总有一些悲秋伤春。”嬴政起身告诉他。
  “脾气也变好了?”
  “嗯。”何止变好了,简直是好上太多了,嬴政想,以前谁不畏他、惧他。
  “所以,我们来做吗?”一切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第60章 正文完
  如今燕国已亡,齐国投降只是时日的问题,终于在一日休沐,两个人决心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去骊山脚下住上一日,也或许可以捉鱼摸虾,欣赏一下日出和骊山美景,或许没有泰岳峰高,没有瀚海无垠,但也是有山有水有龙脉的盛景。
  至于龙脉这种玄乎的事情,倒不是嬴政说的,而是他们听一个方士说的。即便拿含光剑抵着他的脖颈,他也是这样坚持着说道,又说了一些神神叨叨的话语,然后跑了。
  “先生不杀他吗?”赵政问了句。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嬴政神色认真的告诉他,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其实龙不龙脉无所谓,主要还是朕厉害,朕在哪里,哪里就是龙脉所在。”
  “哈?”赵政一脸无语,果然先生就算经历了那样多的事,灵魂逐渐年迈,但本性还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
  “朕给你读一下,上一世,朕东巡的时候吩咐李斯刻石的文章吧。”嬴政的自恋是从头到尾的散发出来的,“皇帝立国,维初在昔,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方……”
  整篇文章让赵政觉得好气又好笑,而这仿佛又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这样自恋的先生。在经历了死后的三年,又该是怎样的悲恸呢?
  即便是他,也不敢去想。
  在整篇文章念完以后,赵政本能地去夸赞他:“真好,写得好,把先生的功绩全写出来了。当世代流传后世,成为经典。这样的文章,先生还有吗?”
  “还有许多。”嬴政回答他,“不过下次再读给你听。”
  “不仅要读,等寡人荡平四海以后,也要刻上许多这样的碑文。歌颂寡人的功绩流传后世。”赵政接话说道。
  嬴政久久未言,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到了最后才吐出一个字:“好。”
  嬴政心中思绪想着,眼前人实在是,自恋。
  二人带了马匹还有行囊,骊山本就荒僻,大部分时候荒无人烟,如今更是只有彼此。
  骊山脚下的水流湍急,两侧则是光滑的卵石,倒不算多清澈见底,但也看得见水里的鱼。
  二人脱了鞋袜,将衣衫扎在了腰上,一双脚伸入水中顿觉微凉。
  “你说,赵钰是在哪里捉的鱼?”赵政隐隐觉得有几分危险。
  “安心,张良有分寸,他还不至于带人下渭水什么的,顶多在清溪中。否则有八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嬴政回答他道,二人说话的声音本能地变小,或许是怕惊吓到了水中的鱼。
  弯腰缓慢地行走着,双手在水中往下一伸,鱼滑溜溜地从手中游开了。由此,他们不得不佩服三个孩子竟然能捉活的。
  没有称手的工具,嬴政逐渐表现出了他的不耐烦,他的耐心说实话没有赵政那样好,几十年养成的性子,哪里那样好改,于是乎上岸拔出含光剑又下了水。
  赵政或许是有样学样,也跟着嬴政提起剑就往下刺,活鱼捉不了就捉死鱼,不消片刻,二人的收获颇丰。
  可以在滩上支个火,拾捡一些木柴,今日的午膳便有了。
  赵政去生火,而嬴政在河边用一柄小刀剖鱼,几经忙碌过后,两个人才安适地坐在石头上烤鱼。
  阳光带着几分和煦,倒也不算燥热,嬴政拿着木棍的神色认真,仿佛是在完成什么大事似的,方才如果没有这样新鲜的枝条,嬴政想,拿着含光烤鱼也是一样的。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江山,我所欲也,先生,亦我所欲也,二者可得兼乎?”难得闲下来,赵政也不安生一点。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如果鱼是生,熊掌是义,但有些人他就是觉得鱼比熊掌名贵,比熊掌好吃呢?”嬴政反问他。
  赵政无语,先生一点都不懂情调,急地跺了跺脚:“这个时候,谁同你谈论这个问题了?”
  嬴政忍俊不禁:“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
  鱼还是熊掌,生还是义,赵政还是江山,为什么不能都要?
  孟子说的很有道理,对于嬴政而言,有些的并非不能两全,既如此,那就都要了吧。
  赵政终于满意了先生的回答,开始安心的烤起鱼来。
  “其实以前,我一直想看看,这全部的天地是怎样的。”在登上泰岳看过瀚海之后便更想,嬴政同人说道,“当真是无用无尽的吗?还是蜉蝣之于天地,只是我们太过渺小了,而天地也是有尽头,可以丈量出来的。”
  “不知道。”赵政摇了摇头,至少先生还出过咸阳,登过泰岳,哪像他,除了赵国便是咸阳,“但是就算天地无垠,人这一生能见的有限,心中的天地,有时候比这更宽广。”
  “其实我总觉得世人狭隘,只顾眼前,而我做的事,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对于这天地来说,我的眼界是否又是狭隘?”赵政有时候也会想到这些,不止是先生想,只是先生替他说出来了。
  “至少,我们做的事,总要有人做,而这些于大秦,于大秦百姓有益,这就够了。”嬴政将思路又拉了回来,这些事情,或许这一代无法解释,但总有一日,是能够解释的。
  也或许真的有人,可以上九天揽月。
  嬴政将手中的烤鱼递到了赵政的唇边:“尝尝看?小心烫。”
  保持这个姿势良久,赵政才试探性的咬了一口,而后神色逐渐古怪了起来:“淡的。”
  “似乎没有佐料。”嬴政恍然大悟,即便是秦王政,也有他不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