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苍白的唇,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要保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被将军……可是,对面的人,也不能被吃掉,大家在这里,都会真的死掉。
最先发动的是左芬芬,她僵硬地向前踏出一格,同时抬起手,一道浓黑的能量直直射向离她最近的简子羽。
简子羽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攥紧了,看着对方无比熟悉,许久未见的脸空洞又死寂,看着她向自己发出攻击,一股悲伤混合着愤怒与生理性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
死死咬住牙关,猛地侧身跃开,那道能量擦着她的肩膀掠过。
女生落回格位,握住手中规则下发下来的佩剑,指尖紧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芬芬……我们真的,很久没有见了……
一滴泪不动声色地滚落,被岑几渊尽收眼底,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
伏一凌死死咬着牙,空气里弥漫的苦味让他心慌,一个侧身避开朝着自己挥剑砍来的周星衍,下一刻他身后的谢裴森瞬间出现在侧翼。
他的目标是严熵,手中的剑挥地刁钻,完全封死了严熵的躲避空间。
“严熵!!”岑几渊失声喊道,想冲过去确定被“兵”的规则死死按在原地。
严熵眼神一凛,并未硬着去接下这个攻击,向后斜退一步,作为“王”棋,他的移动范围受限,但这一步恰好退入了“车”的防御范围。
符车抿着嘴抬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瞬间展开,刀刃和屏障碰撞,撞击声刺耳无比。
谢培森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手指的动作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周星衍抬起手臂,炽热粗大的能量开始蓄力,他是车,和符车一样,这股能量可进可退,
那股能量目标赫然是严熵锁在的区域,若是落下,如此大的覆盖范围根本无法完全躲开,
然后,就在这一击即将落下的瞬间,周星衍的动作莫名地滞涩了一瞬,炮口的角度也微妙地向下偏移了几度。
他呆滞的目光定在谢裴森的背影上,面容因为痛苦有些扭曲。
几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一直伺机而动的樊卓忽地发出了一声令人恶心的尖笑。
他的攻击不是支线,沿着斜线轨迹悄无声息地绕过前方的障碍直直扑向落单的岑几渊。
“小美人……还记得我吗?”
那能量中夹着樊卓令人作呕的意念,逼地岑几渊脸色苍白,一阵恶寒。
他无法像“骑士”或“车”那样灵活移动,只能硬抗或者依靠同伴,他下意识强行调动残影者的力量,黑烟在他身前汇聚,试图挡住那股能量。
砰!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以更快的速度猛地插了进来。
一个是符车,一个是姜弘济。
后者失控一般,根本走的不是“骑士”的l形走位,笨拙又粗暴地猛地横移过来,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装散了那道能量。
身旁的符车看着这个人有些莫名。
不是被控制了?怎么保护敌人?
黑色的能量溅在姜弘济身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的身躯一阵剧烈的抖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那双眼睛最终看向岑几渊,清晰、充满焦急,还带着歉意,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再次被操控陷入了混沌,被逼着退回了原位。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也包括了梦师。
“岑几渊,你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呢……”
这声音带着嘲弄,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与此同时,严熵怀里被强行影响陷入沉睡的002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记得严熵和你说过,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这微弱的反抗再次点燃了梦师的怒火。
“哦?”那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一直无形的大手凭空出现,猛地攥住了002的身体,几乎要将它捏碎。
“你是我做出来的东西,不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创造者,很不对吗?”梦师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歪着头,打量着这个水母。
“站在他的位置?我记得,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是拆散他们,让严熵回归纯净,”
002体内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但是002,你为什么……也会背叛我呢?”
“咳……”002被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意念变得断断续续,痛得几乎无法凝聚思维。
“你放开它——!”岑几渊双目赤红,看着那团快要熄灭的光几乎要被怒气吞没,越来越浓的黑雾浮现在他的周围。
下一刻他心里猛地传进来一段意念,那是阿楼的声音。
【岑几渊,冷静点,梦师的控制有漏洞。】
岑几渊一愣,强行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目光下意识转向角落,施哲静立原地,是棋盘上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肩头的猞尾巴轻轻甩着。
【把头扭回去,我说,你听。】
阿楼的意念再次传来,移速极快。
【我能制造一个极短的幻想,骗过盘上棋子的眼睛,你和严熵的棋子会对调,只有一瞬间,你能变成‘王’,严熵变成‘兵’。】
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明白了阿楼的意图。
梦师不允许“王”离开原位,但如果“王”变成了“兵”……
【听懂了就眨一下眼,然后准备好,我会给你信号,让严熵准备。】
岑几渊抿着嘴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几乎就在他扎眼的同时,一股细微的能量波动从后方传来,无声无息地掠过整个棋盘。
对面王座上的梦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蹙,目光扫向施哲,手中的002忽地开始剧烈挣扎,又将他的注意力吸走。
就是现在。
岑几渊和严熵之间的位置彻底产生了调换。
“严熵!”
岑几渊用尽全部意志力,对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兵”位发出命令。
“就是现在!走啊!”
严熵成了可以前进的“兵”,没了丝毫犹豫。
压抑已久的滔天怒火早已蓄势待发,在岑几渊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蹬地。
轰!
脚下的棋盘格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力量发出哀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裹着杀意沿着那条被阿楼的幻境撕开,直指王座的路径冲去。
梦师脸上惯有的玩味僵了一瞬,露出一丝惊诧,但很快那惊诧又被一抹更深的期待掩藏。
就在此时。
棋盘之外,那片一直沉默俯视这场戏剧的星辰,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
那些原本只是在注视的“星”,被严熵的义无反顾、被岑几渊的呐喊、被所有棋子不甘的反抗彻底点燃。
支持、期盼、共鸣……无数炽热的情感猛地跨越维度,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了严熵体内。
那只几乎被梦师捏碎的水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唔咽,体内残存的幽幽蓝光彻底离析,融进了严熵手中那把长剑上。
“check.”
噗嗤——!
燃烧的剑毫无毫无阻碍地刺进了梦师的心脏。
没有鲜血和痛呼,无数破碎的光影和流淌的数据从创口出喷涌而出,梦师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消散。
预想中的剧烈反抗没有到来,这赢的未免有些太容易了,严熵甚至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愤怒。
在那消散的光影中,一股意念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干得不错…】
【欢迎来到这个位置,严熵,一个优秀的造梦师,无论编织的是美梦还是噩梦,能让人沉醉其中,便是成功的。】
【现在你有选择了,选择放他走,让他回归他应有的平静人生……还是选择留下所有人,困于此地,与你在这虚假的永恒里厮守。】
【很诱人,不是吗?】
这意念低语着。
【但这选择对我而言,早已失效,对你依然。】
一种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疲惫感扑面而来。
【代替我的你,走不了……】
【我想过离开,可规则需要锚点,这里也不能没有主人。】
最后这些话变得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解脱和祝福。
【带着这些星,这无尽的责任……还有你那份我认为可笑,如今对你确实最珍贵的东西,继续吧。】
意念至此,彻底切断。
梦师的身影彻底消散。
浩瀚的力量和无数世界中的记忆涌入严熵的身体,剧痛和充盈感同时爆发,在那庞大的信息中,他捕捉到一丝梦师最后传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关于如何操控规则,如何维系平衡,如何在这囚牢中找到一丝缝隙的经验与感悟。
这不像是冷硬的交接,更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守夜人,将火把递给下一个时连同自己那一点点未泯的私心一同交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