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救!不能救他啊!”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面目扭曲,“他是被恶鬼附身了!我们是在帮他驱魔!你们这样会触怒神明,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薛宓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她原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父母双亡才遭到这种非人虐待,没想到施暴者中竟还有他的亲生母亲。
而她不顾一切地冲出来,竟不是为了保护骨肉,而是在疯狂维护那个施加暴行的教主和扭曲的教义,仿佛孩子只是她献给“信仰”的祭品。
这番愚昧至极的嘶喊,彻底点燃了薛宓心头的怒火。
而在警方迅速形成的严密包围下,那位尚在睡梦中的教主被警笛惊醒,还来不及从后门逃脱,便一同落网。
随后,警方在猪圈下方挖出了多具浅埋的骸骨——恐怕都是被他们以“除魔”之名,活活折磨致死的。
令薛宓气笑的是,即便面对铁证,那群被洗脑的教徒仍众口一词地狡辩,声称他们并非虐待,孩子身上的伤痕是恶魔被驱离时留下的印记,而死亡的教徒全是被恶魔害死的。被警方严词驳斥后,他们又改口说这一切都是自愿行为,与教主无关。
若不是薛宓身上的针孔摄像头拍下了他们高呼教主之名施暴的场面,怕是又被他们的教主逃过了这一劫。
审讯过程中,许多教徒依然执迷不悟,将教主的被捕视作“神对信徒的试炼”,坚信自己是在为信仰殉道,甚至对着薛宓和办案警察破口大骂。
怒气积累到一定程度,那自然是忍无可忍。
薛宓决定亲自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不是说她是恶魔附身吗,那她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恶”之幻境!
只是,出乎薛宓意料的是,明明是由他们的恶念编织的幻境,然而那些最顽固的教徒的幻境深处,浮现的并非穷凶极恶的狂欢,而是他们日复一日像奴隶般劳作。
生了病不能去医院,只能自行灸治,不少人身上伤痕累累、常年疾病缠身。而这里,任何流露出迟疑或试图帮助被“惩戒”者的人,都会立刻被指为“恶灵同党”,遭受同样的命运……长期的□□折磨和精神控制,早已让他们变得麻木、顺从,如同行尸走肉。
更可悲的是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没有户口,不接受外界教育,完全沦为教主的私有财产。
甚至因为没有户口,就算被活活打死,外界也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如同从未降临过这个世界。
看到这一切,薛宓虽然还是无法理解这群教徒到底因为什么能被洗脑成这副模样,但心中滔天的怒火渐渐转化为一种深思。
简单的惩罚或许能平息一时之愤,却无法根除深植于他们脑中的毒瘤。
她改变主意了。
当夜,看守所的临时监区内,王秀琴阴沉着脸坐在角落,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统一口径、撇清自身罪责。她甚至暗自嗤笑警方愚蠢,竟将她与核心教徒关在同一区域,正好方便她暗中操控。
就这么暗中谋划时,头顶的灯管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疯狂闪烁。刺骨的阴风凭空卷起,墙上浮现出无数凄厉的血手印,空气中回荡起孩童凄惨的哭嚎与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
“你、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王秀琴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教徒们却一脸茫然,面面相觑,他们什么异常都没听到、没看到,完全不明白他们奉若神明的教主大人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态。
就见她继而惊恐地大喊:“是恶灵!有恶灵来了!”
而在王秀琴的眼中,她却看见那些被她以“除魔”为名活活折磨致死的冤魂,正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向她爬来,眼中流淌着血泪。
“贱种!当初就该把你和你那该死的妈一起打死!别过来!滚开!滚开啊!!!”她对着空气疯狂挥舞手臂,面目狰狞如恶鬼,“我有神明护体!我不怕你!教主……不,我才是真神!我命令你魂飞魄散!”
但恐惧很快吞噬了虚张声势。
望着冤魂步步紧逼,她终于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瘫软在地:“别索命……求求你……” 她抱着头蜷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哀求,“都是他们逼我的!是那些蠢货自愿献上财产和孩子的!我只是……只是帮他们净化而已!”
“啊!别咬我!你的骨头不是我打断的!是你妈!是你妈先动的手!”
突然她又惨叫起来,拼命蹬着腿,仿佛在挣脱无形的撕咬,“我错了……我不该贪那些金子……我不该编什么末日……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一旁的教徒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昔日高高在上的教主,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丑态百出地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但在王秀琴语无伦次地自曝下,仍有一些最忠实的信徒固执地认为,这定是强大的恶灵在附身教主,用奸计扭曲她的言行,试图离间他们神圣的团体。他们甚至试图在心中默念教义,抵抗这邪恶的考验。
然而,这一丝顽固的愚忠,并未能持续多久。
当晚,所有被关押的教徒,无一例外地坠入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在梦里,他们清晰地看到,王秀琴如何背着他们在外面的豪华场所挥金如土,如何嘲笑他们的愚昧奉献,如何将他们视作满足私欲的奴隶和工具。
他们被骗了!
刚才,定是真正的神明不忍他们受蒙蔽,才出手惩处了这个假借神名的骗子!
一股被愚弄、被践踏的怒火瞬间在梦中点燃。
紧接着,梦境陡然翻转——
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净化者”,而是瞬间被拖入那个亲手制造的、污秽绝望的深渊。
他们变成了那个孩子。
脚踝被冰冷沉重的铁链锁死,黏腻恶臭的污泥包裹着赤裸的皮肤,蚊蝇在溃烂的伤口上叮咬。然后,木棍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皮开肉绽的剧痛!
“咔嚓!”骨头断裂的脆响!
内脏受损带来的窒息感,被至亲之人背叛、殴打的绝望与心碎,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所有他们曾施加于人的痛苦,此刻一分不差地返还到自己身上。
他们的神明在亲自惩罚着他们!
就在他们濒临崩溃时,冰冷而威严的诘问,如洪钟般在他们灵魂深处震响:
“如果真是救赎,为何要在黑暗中进行?”
“如果教主是神,为何需要你们的钱财?”
“生病为何不能看医生?”
“孩子为何不能上学?”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梦境画面再次变换:
温暖的阳光洒下,他们看见正常家庭中父母与孩子的欢笑,看见校园里孩子们求知的纯真眼神,看见病榻前得到及时救治后的安宁……
这与他们经历的黑暗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一种强烈的向往和失落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注定到来的末日,只有被谎言制造的牢笼。教主不是神,她只是个骗子。你们每一次举起棍棒,都是自己的选择。”
“警方会保护你们,社会会帮助你们重新开始。但走出阴影的第一步,需要你们自己承认错误,并愿意接受帮助。”
第二天清晨,所有从这场集体噩梦中醒来的教徒,眼中都充满了血丝,但那不再是狂热丝,而是被真相灼烧后的痛苦与醒悟。
回想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再结合昨夜王秀琴情急之下的自爆,被欺骗、被利用、甚至亲手参与暴行的愤怒和羞愧,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怒吼,众人积压的怒火彻底燃起,纷纷将拳头和脚踢向了缩在角落、精神已然不正常的王秀琴。
当看守人员听到异常动静赶来制止时,看到的是昨天还口径一致、甘愿顶罪的教徒们,此刻个个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指着王秀琴,将她如何编造谎言、如何指使他们虐待、如何侵吞财产、甚至以往那些被“除魔”致死的隐秘罪行,一五一十,全部抖落了出来。
被蒙蔽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照进了真相的光。
每次动用大规模的幻境能力后,薛宓总会陷入一整夜的沉睡。
这次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她揉了揉眼睛,看见贺黎筠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醒了?”他轻声问道,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市里特批了文件,要为那些从邪教组织中解救出来的孩子们统一办理户口。”
薛宓小口喝着水,还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直到贺黎筠的下一句话,轻轻落下:
“我把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他,眸中带着些许不解。
毕竟是先斩后奏,贺黎筠迎上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解释:“你作为这次揭发邪教的关键证人,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理由。对外,我们会说你和妹妹是两年前从那个邪教组织中逃出来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