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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京夜有雨 > 京夜有雨 第93节
  他要翻身去取放在桌上的眼镜,昏迷太久四肢无力,整个人往前栽下去。
  江烈心里低骂一声,还是上前搀住了他,“郁雪非又不在,你惺惺作态给谁看?”
  “眼红吗?”商斯有扬唇笑了下,“曾经你动手术的时候,我看着她照顾你,也是一样的心酸。”
  那时候他隔着病房玻璃看着他们惺惺相惜的身影,只恨自己不是被她珍重的那一人。
  如今时移势易,两人角色调转,但彼此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江烈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大病一场的人身子还虚,不过才折腾片刻,就冒了一身冷汗。
  相比起第一次见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今的商斯有真像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
  不再那么凌厉强悍,甚至有些可怜。
  江烈深深地看他,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本就不该有交集?你还做你的商公子,她也继续当那个不问俗事的郁仙儿,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非眼下这样,一个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另一个也为红尘扰扰所累。
  “我想过,”商斯有稍敛眸,神色很淡,“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继续当行尸走肉的商斯有,人前光鲜,人后一无所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倒不如现在,即便痛苦也切身可感。”
  “但不仅你痛苦,她也痛苦。”
  “我知道。”
  “真的爱一个人,舍不得她难过。”
  “我也知道。”
  江烈冷笑出声,“道理你都懂,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因为不甘心。”商斯有说着咳了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再试最后一次,她还是不接受的话,我再不纠缠。”
  以前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勉强,就算有,他也有办法做到。
  可是那天郁雪非的话深深扎进了心里,商斯有回看他们的曾经,只觉得自己混账。
  再爱也不能抹杀他犯下的罪行,血淋淋的事实就是印证,他就是个强盗,不过片刻拥有过她的感情,就想永远据为己有。
  他意识到自己的卑劣、龌龊、不堪,如同郁雪非所言,一意孤行、随心所欲,从来不问她想要什么。
  所以他想最后争取一次,与她平静地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若她还是不能回心转意,他就放弃。
  就像磁铁相斥的两极,再怎么努力,终究也不会碰在一起,总有些事会教会他妥协。
  江烈久久无言,只有商斯有的咳嗽声起伏着。他想了片刻,还是起身倒了杯热水回来,“但愿你说到做到,不然我会替她收拾你。现在再打一架,我未必会输。”
  商斯有被他逗笑,呛水又咳了两声,“现在你找我打架叫趁人之危。”
  “那你当时不也是么?她为了我的手术来求你。”江烈话仍然保持着距离,却在无形中敞开心扉,说出埋藏许久的话,“我一直挺后悔,要不是我,她才不用受那么多委屈。”
  他睨向商斯有,“你最好别让她再为难,不然——”
  说着,少年挥舞两下拳头,端的是警示意味。
  商斯有咳着应了声知道。
  江烈没再多说什么,收拾着出了门。
  那场噩梦般的暴雪已经停了,但雪还未化尽,屋外一片皑皑,白得耀目。
  有人在门口铲雪,动静不小,但因为房子彼此隔得远,并不算很听得清。
  空气安静得连一丝噪音也无。
  商斯有开始环视郁雪非的房间,空间不大,却窗明几净,被她布置得很温馨。
  她刻意藏好自己过去的痕迹,没有琵琶乐谱、指甲,桌上散着几册语言学校的书籍,还有些艺术理论课程的资料,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几盆小小的多肉,一看便知精心打理过,长得很饱满。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在哪,哪儿就充斥着生活的气息,是那种平静温和的踏实感,莫名令人安心。
  仿佛以前的光景,郁雪非会为他系领带、整理袖扣、擦拭眼镜。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大部分时候也无需旁人代劳,可看她那样做,用最认真的态度对待最小的琐事,任何人都会被打动的。
  她就是那么善良、美好、温柔的一个人,生来就懂得怎么去爱最恰当。
  他静静地沉浸在这一区属于她的世界。
  闭上眼,嗅着她的气息,就像是彼此相拥。
  *
  郁雪非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才看见江烈的消息。
  他打字素来简练,就交代了两件事:
  一,他已启程回美国。
  二,商斯有醒了。
  浏览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郁雪非眼皮一跳,心脏忽然不受控地加速跳动。
  尽管过去了两三天,每每想起那生死攸关的夜,她还是忍不住悸动。
  她安顿好商斯有,折返回屋子里叫江烈帮忙,两人还吵了一架。
  最后回来时,商斯有已经晕了过去,那张精致的脸半埋在雪中,像一座被遗弃的神像。
  人也如此,无论郁雪非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那一瞬间郁雪非真是怕极了,打求救电话叫不来救护车,她甚至考虑自己去医院搬援兵。
  后来还是江烈拉住她,让她冷静下来,“如果现在连你都慌了,还有谁会救他?”
  郁雪非才缓了缓心绪,认真思考怎么处理他。
  退热贴、冰水、酒精……她想了各种办法,他的体温才稍稍降下来,刚要松口气,睡梦中的男人却絮絮呓语。
  无论怎么听,翻来覆去无非那句话——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郁雪非心乱如麻,回到家门口掏钥匙都花了快两分钟,在她终于对准锁孔时,门突然打开,露出chelsea八卦的脸,“surprise!”
  她提前回来了。
  之前说好要跨完年才回来,早了快一周。
  郁雪非先是笑了笑,寒暄两句,忽而脑中警铃大作,她的房间里还躺着一个大男人啊!
  一瞬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连说话都变得结巴,“吃饭了吗?我前两天听说有家西班牙餐厅很不错,不如一起去尝尝?”
  “拜托,你不是刚买了食材么?”chelsea突然变得没那么识趣了,“我还没怎么尝过你做的饭,要不……”
  “……改天可以,但今天真的有点不方便。”
  郁雪非把食材塞到chelsea的怀里,“你把它们放进冰箱,我去加件衣服,我们就出发好吗?”
  “好吧,我正好跟你分享这次去阿拉斯加的见闻,要不是暴风雪,我还能多待好几天……”
  再顾不得她的碎碎念,郁雪非做贼心虚地溜进卧室,火速关门反锁,生怕被chelsea看出什么端倪。
  偏偏一抬眸,就撞上了商斯有的视线。
  他没有戴眼镜,头发垂顺,比平日里少了些锐气,没有穿上衣,即便瘦了不少,鼓胀的肌肉线条依然清晰。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郁雪非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耳垂红得快要滴血。
  她深吸口气,随便抓了一件外衫朝他那头扔过去,然后转身面壁,“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以前不是没看过,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去跟破戒一样,充斥着罪恶感。
  “可是非非,你的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上。”
  “那你的呢?”
  “我也不知道。”
  郁雪非迟钝地想起来,他的衣服被雪水浸透,送去了干洗店。按照加拿大人的工作效率,估计还要等两天才能取。
  “那、那我等一下去给你买一件。”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心跳直逼一百八,“明天我室友出去的话,我就送你回去……”
  “为什么要躲着她?我见不得人吗?”
  “你……”
  不对,他的声音怎么这么清晰?
  甚至能感受到那灼热的呼吸,随着呼吸的节奏,喷吐在她后颈。
  郁雪非转过身,猝不及防鼻尖擦过一片柔软,像是他的唇。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跳声无形放大。
  他们之间距离太短,哪怕是一个抬头,都会吻在一起。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教唆她遵从本心靠上去,可郁雪非死守着理性的底线,躲闪着他的目光,偏过头去,“你、你要是实在没衣服穿,找个披肩披着好了。”
  商斯有垂睫看她,忽地笑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
  “真没有么?”
  她承认自己在说谎。
  重逢这么久,他们吵过闹过,何曾贴得这么近?
  曾经稀松平常的事情,如今像是偷尝禁果,哪怕彼此越界那么一点点,都要带着十足的侥幸。
  被商斯有的气息环拥着,那些回忆涌上心间,足以令她意乱情迷。她无法抗拒这个男人。
  而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秘密,一寸寸低下头,去找她的唇。
  郁雪非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抗,还是说,就此不做挣扎,任他吻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chelsea的呼唤,“shirley,你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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