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躲开纪忍冬抚上她脸颊的手,只是怔怔地望着对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气。港城的霓虹倒映在她眸中,碎成一片闪烁的星光。
纪忍冬的手指还停留在时半夏的脸颊上,温热但略带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表面的镇定。
时半夏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升高,她应该推开这只手的毕竟她们还没完全和好,毕竟她还有那么多委屈没有说出口。
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甚至不自觉地在那温暖的掌心里蹭了蹭。
这个理由,足够吗?
足够,太足够了。
时半夏所有伪装的盔甲,所有负气的坚持,在这一句坦诚面前,土崩瓦解。
她鼻尖一酸,视线迅速模糊,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微微偏过头,脸颊更紧地贴向纪忍冬的掌心。
你时半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纪忍冬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在北极睡不着的时候,想了很久。想着如果再见到你,该怎么说。
我怕再不说,你又走了,半夏,我不想再错过有你的世界。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时半夏的防线。
她想起两人分别的那个清晨,想起这一年多以来故作洒脱的漂泊,所有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决堤。
时半夏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纪忍冬的肩上,闷闷地说:那你也不能不能说这种,让人没法接话的话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和衣料传来的湿意,纪忍冬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手臂轻轻环住时半夏的腰,将她更近地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带着海风的微咸,和彼此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对不起,纪忍冬在她耳边低语,为我之前的迟钝和逃避。
时半夏没有回答,只是在她肩头轻轻摇了摇头,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环上了纪忍冬的腰。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她们相拥的姿势引来了些许目光,但两人都无暇顾及。
此刻,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时半夏才微微推开纪忍冬,别过脸去,胡乱擦了擦眼睛。
很晚了。她声音还有些哑。
嗯。纪忍冬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鼻尖,心底涌起无限的爱惜。
你时半夏的目光飘向尖沙咀的方向,又迅速收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相机带子,最后一班天星小轮
可能赶不上了。
纪忍冬话接得自然,她看了一眼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堂,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你不介意或许,我可以上去借用一下洗手间?
这个理由蹩脚得让时半夏想笑,却又莫名地贴合纪忍冬一贯的风格。
你时半夏开口,声音还带着鼻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气势,你说借就借,问过我意见吗?
典型的时半夏式别扭。
纪忍冬被噎了一下,耳根也悄悄红了,但还是坚持看着时半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这是时半夏心防松动的表现。
那我现在问,纪忍冬向前又靠近了一点点,近到时半夏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香味,你愿意让我留下来吗?留在你身边,不只是今晚
不只是今晚这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但时半夏听得清楚。
时半夏的睫毛微颤,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四季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然后又落回纪忍冬脸上。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不仅有温柔,那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难以忽视的紧张。
时半夏忽然想起在北极的那个暴风雪日里,她们挤在狭小的补给站里,纪忍冬也是这样,紧张地、温柔地吻了她。
那是她们的初吻,带着极地东风的冰冷,和彼此呼出的热气,笨拙却真诚。
而现在,纪忍冬在问一个更加亲密的问题。
我住在39层,时半夏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海景套房。
时半夏没有直接回答,但这个信息已经足够。
纪忍冬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看着时半夏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明白这个邀请对此刻别扭的时半夏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时半夏,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有惊喜,有珍惜,还有一丝同样的紧张。
纪忍冬轻轻握住时半夏的手,指尖交缠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阵悸动。
她轻轻收拢掌心,更紧地握住了时半夏的手,低声应道:
带我上去吧。
两人握着手,并肩走进酒店大堂。
与刚才云吞面店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酒店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脚步声。
时半夏走在前面,感觉纪忍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实的飘忽感。
进入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数字不断跳动,气氛微妙地凝滞。
时半夏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纪忍冬则温柔地看着时半夏微红的脸颊、泛着水光的眼睛。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时半夏拿出房卡,开门的手似乎有些不稳,刷了两次才终于打开门。
房间很大,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将外界的喧嚣隔绝。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种安静的暧昧之中。
刚才在楼下鼓起勇气带来的悸动,此刻在私密的空间里被放大,化作无所适从的紧张。
那些未完全消弭的隔阂、久别重逢的生疏,以及即将可能发生的、远超以往亲密程度的未知,都让空气里漂浮着甜蜜又局促的微粒。
时半夏率先松开手,脚步僵硬地走向迷你吧台,背对着纪忍冬,声音微颤:要喝点水吗?
好,谢谢。纪忍冬站在原地,环视这个充满时半夏气息的空间。
沙发上随意搭着的外套,桌上散落的摄影杂志和sd卡,还有那只熟悉的、贴满了各地贴纸的行李箱
纪忍冬感到一种被接纳的温暖,却也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亲近。
纪忍冬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时半夏的,两人都迅速收回手,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沉默再次蔓延,比在电梯里更令人心慌。
最终还是纪忍冬先开口,她指了指客厅宽敞的沙发,语气里带着询问和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今晚可以睡这里。
时半夏正低头喝水,听到纪忍冬的话,差点呛到。
她抬眼看向纪忍冬,对方站得笔直,神情认真,耳根却泛着红晕,一副严格遵守礼节的科研人员模样。
这笨拙的体贴让时半夏心里那点别扭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软绵绵的酸涩感。
套房有客房服务整理过,时半夏放下水杯,声音小小的,目光飘向卧室的方向,又迅速收回。
沙发太小了。而且时半夏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勇气,缓缓开口,
主卧的床很大。
时半夏的话让空气凝滞了几秒。
主卧的床很大这句话的回声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脸颊烫得惊人。她立刻垂下眼,盯着地毯,不敢看纪忍冬。
纪忍冬显然也因这近乎邀请的直白话语而怔住。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辨。她看着时半夏通红的脸颊,喉咙有些发干。
我纪忍冬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她清了清嗓子,语调认真而温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没有直接回应床,而是将选择权温柔地交还,这是一种尊重,也是试探。
房间里的空气依然粘稠,却少了几分无措,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悸动。
时半夏终于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掠过纪忍冬同样泛着红晕的脸颊,落在她清澈而温柔的眼眸里。
时半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向衣柜,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时的随意,我我先去洗漱。你自便。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她抱着睡衣闪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隔开了空间,却隔不断声响。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玻璃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