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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古血铜花 > 第120章
  “虞姐姐和任叔都对我很好,辟乱盟也很照顾我,我一点委屈也没受。”
  虞秋娘抱着手臂,闻言哼声:“公主待在我们这里,可比在皇宫高兴多了。”
  奉仞与他们认识虽然不久,但在宣陵之下相处的时日,对他们性情也有所了解,知道虞秋娘一贯是刀子嘴,这些时日定然也是她在照顾姬瑛。
  他看着姬瑛和他们两人,却是忽然郑重抱拳躬身示礼,开口道:“奉仞多谢辟乱盟相助,保护了公主与奉家,此恩来日定会相报。”
  任长羁翻身下马,站在一旁,扶住他的手臂,呵呵笑:“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奉少侠的家人现在在盟内,一切平安。”
  姬瑛心里正有数不清的话想跟奉仞说,视线越过他,往他身后看,瞥见一个熟悉的人,抱臂看着他们,和她对上视线。解碧天不好相与,看起来很难与人产生关系,姬瑛与他虽然没什么相熟的时机,却并不讨厌,反而因为他救出奉仞而格外亲近,她的善恶太简单,总之——仞哥哥喜欢的人,又能是什么坏人?
  她便鼓起勇气,也挥手喊道:“碧天哥哥!”
  第101章 离群之马
  都是在皇陵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如今奉仞陷入国师的阴谋,辟乱盟和解碧天合作,交换了情报,来到这里也是解碧天传递的消息。既然都平安无事,不必多寒暄,辟乱盟几人随奉仞进了屋。
  外头寒冷,屋内算得上暖和,因为出来得紧张,里头东西都没收拾好,虞秋娘进屋摘斗篷,眼睛一瞥,便看到里头的一间寝室。
  门没关,通过敞开的两扇门,可以看到室内仅有一张床,露出半边衣桁,一人衣衫挂得随意,一人的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解碧天和奉仞的喜欢大相径庭,看一眼就是衣服都是谁的。
  这会不像利益所趋的互相帮助,倒像是一起隐居在山野,虞秋娘心如明镜,早在天上宫阙就看出端倪,哪里还不懂,不禁腹诽:才出来这会功夫,两人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那边奉仞和姬瑛在一块,姬瑛久别重逢,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兴致勃勃和奉仞说起自己近日游历在外,见到好多与宫中不同的东西。
  任长羁已经坐下来,没有打扰他们。姬瑛说了许多话,又忽然有些落寞下来,拉着奉仞的手:“仞哥哥,听说你回京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直担心你,但是任爷爷说我不能回去,否则容易让国师捉住我要挟你。”
  “我一点事也没有,国师不敢对我怎么样。”奉仞没有兄弟姐妹,一向把姬瑛当做自己的妹妹,见此心中发软,揉揉她的脑袋,“你看,碧天哥哥不是已经把我救出来了吗?”
  姬瑛点头,又低下头,轻声道:“虽然跟着任爷爷也很有意思,但是我也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她看了看几个人,面容上浮出一点茫然:“其实,虽然外面比皇宫是大很多、有趣很多啦。可是人人都活得很辛苦,河里、路上好多烂掉的骨头,原来平日在皇宫里养御马的草料,在民间人们甚至为了争抢它们大打出手,比我小的孩子不过几个铜板就能买到,去烧杀抢掠的,也是一样是那些受苦的人。那天辟乱盟焚烧同袍的尸体,以防被国师利用做成蓼尸,灰雾吐满了半边天,我摸到他们飘荡的骨灰,人命……为什么会那么轻呢?”
  他们听着姬瑛的话,都微微动容,奉仞看着一向不知世事、天真无邪的姬瑛有这样的想法,心绪起伏更甚。
  这几日他们深居梅林之中,躲避着那些腥风血雨的侵袭,几乎比起不复更像一场梦,给他短暂的松懈。但一切还没结束,那些瘦骨嶙峋的人游荡在世间,如万同悲一样的人身死道消,而天上宫阙的场景,也常常与之相随,浮现在他梦境中。
  带着面具的人,身穿彩衣、宴饮美酒,欢呼嬉笑、无知无觉着生活,对虚伪的神明顶礼膜拜,在数百年不朽的陵墓里,以为自己摆脱生死,永居仙国。当感到天上宫阙开始震动崩坏时,他们茫然地看着生命流逝,惊觉自己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终会变成黄土一捧,一切都是虚假的,又是怎样的心情?
  数年前,奉仞被迫抉择用许淮的命换一条街上的百姓,他有所迟疑,因为觉得许淮无辜,不该承担来自父辈恩怨的报复;数日前,他摧毁缚蛇钉,选择让天上宫阙消失,是因为不愿再让罪孽延续,这些人享用的快乐,是从他人的血泪与痛楚而来。奉仞已经明白,更理解了解碧天的话,他不能救所有的人,所以必须做更重要的事。
  当符无华站在高处,漠然地看着天灾倾轧,又亲手猎杀完宣陵中的老臣,他在想什么?他还要做什么?
  面对姬瑛的回答,奉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圣上在国师的控制下,恐怕时日无多,姬全现在深陷皇储之争,太子虽然选择了他,不代表姬全就此安全。而姬瑛万不能再回去,此时,连他也不能知道,姬瑛是否还能见到姬全。
  “人命的轻重,只在人自己的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为此想要改变什么。你会问,正是因为你觉得不应该是那样轻。”奉仞轻声道,“胭胭,走出皇宫,会很辛苦,但总有一天你也会有答案。你哥哥……”
  他微微止住,本就不善说些谎话,正搜肠刮肚,在她旁边的解碧天蹲下来,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你哥哥在帝京无事,只是为了要继续帮奉仞才留在那里。你想念他,他自然也想念你,等此事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来见你,如今只要你平平安安,你哥哥才不会担心。”
  解碧天轻声细语说话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教人相信,姬瑛听他两人言语,心中甫见疮痍人间的忧惧和惶然,也稍微被驱散了些许,用力点头。
  “任道长有事要谈,你跟哥哥到外头玩雪看花吧。”解碧天拍了拍她,跟奉仞打了眼神,两人往外走去,虞秋娘过去将门关上。
  奉仞虽没打算避着解碧天说话,他倒是先走一步,毕竟他如今可谓是无拘无束,毫无后顾之忧,道德问题又坏得名满天下,避开他们的谈话,是为了省得虞秋娘和任长羁心中有所顾虑。
  任长羁看向两人,道:“长话短说,符无华开始动用他在江湖的人,捕杀辟乱盟的主要领事,我们收到风声,已经各自避起来,盟内现在全面隐匿,包括你的亲人也都接到深山中改换身份。我们本打算在狱中伪造你的死,将你换出来,没想到太子的人先动手了,解碧天不知如何追踪到我们的消息,在救下我们的二盟主后,主动来找我们。”
  “符无华行动是好兆头,失去天上宫阙,对他来说必然是重创,不可能不心急。”奉仞点头,“功高震主,国师做得太多,太子已经产生忌惮,他需要我帮他除掉国师。”
  虞秋娘问:“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疑惑,你假死,太子不怕放虎归山?”
  奉仞遂将在帝京发生的事告诉两人,当夜姬全甘愿用自己的头颅证,向太子证实自己并无相残之心,真情实意,终于触动太子,得了对方的信任,奉仞遂将地下发生的事情说出。
  国师符无华来历蹊跷,太子对他本就有所怀疑。这时,解碧天又恰好让太子的人带回一封密函给他,里头正是那本《华胥手记》。
  只不过,他当然不会将中间被撕毁的真相告诉太子,反而真假掺半,告诉太子,当年连丹姬和太子确实留下了遗腹子,那个宣朝皇室的血脉后代,却被指认为符无华。
  解碧天称自己在墓中找到了魔功的解药,告诉太子墓中秘密,已经仁至义尽,如果太子再派人来招惹他,他不介意直入东宫。
  那四个字写得随意,笔锋戾气极重,太子姬慈坐在东宫之内,凭白出了一身冷汗。
  他所说的话,基本和奉仞说的相似,而解碧天这种疯子,太子却是不认为他会好心帮助奉仞,奉仞在宣陵和他利益冲突,想来也不会与这种人为伍。
  如此权衡之下,他消除疑心,放奉仞离开,正是要他和辟乱盟联系,共同铲除国师符无华。
  “太子会在四月初五上圣坛为陛下祈福,届时与国师一道,那就是我们杀符无华唯一的机会。”
  虞秋娘道:“离四月初五还有一个月,快马加鞭赶得过去。”
  任长羁思量片刻,问:“容小老儿多嘴一句,解碧天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
  奉仞顿了一下,问:“道长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解碧天武功独步江湖,若有他助力,胜算更大。如果奉大人相信他,我们便相信他。”
  奉仞听他这样说,心中一跳,却是下意识去看屋外,解碧天正在院外树下,不知道和姬瑛在玩什么,姬瑛在他跟前蹦蹦跳跳,笑得差点滑倒。这场景让人恍惚了一下,奉仞回过神,他自觉人前和解碧天保持距离,但还是轻易被看穿,想来他本来也不想藏。
  他道:“我们一起去。”
  任长羁不再多问,点头:“好,我和秋娘去辟乱盟联络人手,我们在帝京外桓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