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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她便垂下黯淡无光的眸眼,把手抽了回去。
  班里最后几位准备要走的同学,听闻许乘那一声吼,都吓得停住,错愣看过来。
  随后窃窃私语。
  都他妈看什么看!要滚赶紧滚!
  其实许乘从没对十五班的人发过这么大火。
  所以那几位同学,一时间都被惊得怔住几秒,紧接着相互推搡离开。
  连在走廊逗留的心思都不敢有。
  许乘抽了张纸,再次不怎么温柔地扯过她手,只是纸巾擦上那伤口时,他到底舍不得用劲。
  等腕上的血都染到纸巾上,他松开她。
  纸巾往桌面一扔,冷着眉,紧盯她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周双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蚊子盯了,痒。撒谎时,她眼睫到底还是抖了抖,只是停顿两秒,又继续撒完整,挠一下,不小心挠破了。
  这大冷天,哪他妈来的蚊子。许乘绷沉着脸,周双,你说过,撒谎变丑。
  她沉默。
  片刻,张张嘴,无所谓。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许乘觉得再聊下去,还没问出点什么,自己估计就先被气死。
  他暂时把疑问放一边,低头去翻自己抽屉。
  翻了老半天,什么都没翻着。
  后来又去翻了张子序抽屉,才翻出来一瓶碘伏和几张创可贴。
  这会周双已经收好背包准备离开。
  许乘快步过来,直接将她拽回了椅子上。
  周双想挣开他的手掌,破天荒地没挣脱。
  从前她顶多第三遍用劲,就会成功脱离他的禁锢。
  许乘眉眼些微冷,居高临下地威胁,敢就这样踏出这个门,我追到你家里去,翻窗砸门也得把你逮出来。
  周双不挣扎了。
  许乘拧开碘伏给她消完毒,又撕了一张创可贴给她贴上。
  喜欢划就划我。他很认真地在给她建议,我皮厚,经造。
  周双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
  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其实也不想的,可是有时候疼痛,真的可以覆盖其他一些痛。
  并且肉体上的疼,能让自己更冷静一点。
  许乘把东西放回张子序抽屉。
  转身发现没了周双身影。
  他绷直唇线,骂了句没良心。
  出门却发现她靠在窗边。
  于是他立马笑了下,改口说,我说我自己。
  周双背贴着墙,双手嵌在背与墙之间,她视线从自己的鞋尖,移到他鞋尖,再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最后落在他精雕细琢的脸上。
  她目光主动撞进他漂亮的眼睛里。
  一秒、两秒...
  第六秒,她眨了下眼,随后说,多谢。
  多谢就免了,许乘还是比较关心她划伤自己的原因,能说说为什么吗?
  周双摇摇头。
  总是有问不答,她也知道这样很令人厌烦。
  可别人烦就烦吧。
  那些糟心的事情,她一个人藏着就好,没必要讲出来给别人添堵。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家事。
  许乘瞧着她,安静了几秒。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但是以后,不准、不可以、绝对不能再这样!
  他抬手,停在她头顶上方半尺距离。
  周双抬眼,与他目光相汇。
  那一瞬,许乘忽地弯了一个笑,手落下,掌心搭在她发顶,轻轻抚了两下。
  周双愣了下,突然间,没来由地眼眶泛酸。
  她低下眸,嘴唇微微蠕动。
  随后偏头,视线擦过他耳郭,望着走廊外头唰唰而下的暴雨。
  许乘收回手,转了个身,靠在了她右侧墙上。
  她看雨。
  他看她。
  他知道的,她长着一双冷漠疏离的眸,但其实比谁都渴望爱。
  又比谁都抗拒爱。
  但再固步自封的心,应该也会有溃防的瞬间吧。
  从前她亮出来的只有利爪,如今所展现的脆弱,不就是被隐藏的的一部分吗。
  所以他可以的。
  可以成为她的例外。
  他想成为她的例外。
  许乘。周双突然没来由地张嘴,我喜欢乌云密布,喜欢暴雨,喜欢恶劣天气。
  因为。
  有种全世界一起悲伤的感觉。
  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许乘看着她侧脸,看着她无光的眼底,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只是再次抬手,虚虚地压在了她头顶。
  王景辰从楼道拐出,瞧见这一幕,驻了足。
  他在原地站了会,直到许乘突然投来目光,视线交汇不到五秒,王景辰转身下了楼。
  -
  次日,周双一早回了老家。
  天气依然不太好,下着毛毛细雨。
  她蹲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的小小人影,笑容慈祥。
  她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烧纸,在空荡荡的人间独自对话。
  直到最后那丁点黄色草纸燃尽。
  周双站起身来,一百天了,总觉得您还在。
  她忽地笑了下,很浅,我最近从我人傻钱多的同桌那挣了些钱,所以就不多在这逗留了,因为今天还想去做一件事。
  您说,我今天能不能感受到,妈妈当年走之前的感觉?
  话到这,周双那颗心一下子蜷缩起来。
  她自问自答,应该是不能的,毕竟总归是不同的。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回头,对了,那枚古币我给我同桌了,您不介意吧。
  希望那位阿姨也不介意。
  我给他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觉得,我同桌比我赤诚坚韧,比我善良勇敢,比我更适合它。
  不对,他不够勇敢。周双像是笑了下,开玩笑地补充说,他怕小小的虫子......所以才更需要它。
  -
  【许乘:在哪?我在时代网吧附近,要不要出来探讨一下学习,再顺便吃顿晚饭?】
  许乘给周双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周双正站在余津塔的蹦极台上。
  天空依旧下着牛毛细雨。
  她背对着高空,松手那一刹那,整个人往后仰倒。
  周双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
  可惜除了拉满的失重感,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无其他。
  她甚至连眼睛都没闭。
  短暂的下坠,加上几次短暂的回弹,这次蹦极便算到此结束了。
  不知是一片灰白的天太过刺眼,还是雨丝飘在脸上触感太过冰凉,悬在半空的周双,眼角忽地滑下两滴泪。
  她在想。
  同样是100米的高空,妈妈当年,闭眼了吗。
  她害怕吗。
  她后悔吗。
  -
  周日,阴天。
  周双所住的老街附近,有个篮球场。
  这会正值午饭时刻,只有她在教尤佳打球。
  球场四周,异木棉环绕。
  篮板下,绿油油的地板落满一地粉色花瓣。篮球每穿过一次篮筐砸落在地,都会将地上的花瓣带得四处翻飞。
  许乘一身校服,倚在场外的一杆路灯上,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场中,篮球被他同桌细长有劲的双手操纵自如。
  好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她的运球和投篮比自己还炸裂。
  也可能是跟她今天的穿搭有关吧。
  深灰的修身短t,配上宽松的军绿休闲工装裤,简直将她腰线衬得又高又飒。
  妈的,都给他看直眼了都。
  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酷死了。
  不过她教的那小妹妹是谁?跟她很熟的样子。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玩得好的人。
  许乘抬脚,正想下场申请加入。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
  他本想挂断的,一看是许孟打来,反手按了接听键。
  哥,有人欺负我。对面开口没有废话。
  只是许乘半分不信,玩呢,大小姐谁敢欺负?没事挂了,我这可是有正经事。
  哎别挂。许孟的声音又咋呼又气,简洁明了,我被人堵了,对方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面相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周围连只能帮我忙的鸟都没有,你不来救我就等着丧妹吧。
  一听这描述,许乘多半觉得她妹又被追求者堵了,没办法,看还是得看看去的。
  他万分不舍地望了眼他又酷又飒的同桌,收回视线冲对话那头扔出两字,地址。
  许乘离开没多久,尤佳的妈妈汪桃突然找来。
  一来便扯过尤佳呛声,这个点不回家做饭,一家人喝西北风吗!还有,女孩子打什么篮球!要是打出一身丑丑的肌肉,以后还怎么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