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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寅微微垂首,没有应答。
  白千帆还想再叫一声,却听见谢寅轻声道:“我在这。”
  白千帆愣了一瞬,而后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谢寅。
  他们之间鲜少有这么亲昵的动作,谢寅显然有些惊愕,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是怎么了?”谢寅问。
  “没什么,”白千帆摇摇头:“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可以给我讲讲吗?”
  “一个……困住了我一辈子的梦。”
  他抱着谢寅,看向谢寅身后已经开始渐渐烧起的火,他知道这是幻境,因为这火烧的太快,快到吞噬了卧房、木屋、他与谢寅的朝朝暮暮。
  火开始烧到他们的身上,灼伤感刺痛无比,谢寅却像感觉不到,搂着他,轻笑:“说什么傻话呢。”
  “挺好的,”白千帆强忍着牙关,不去感受火焰灼烧的痛楚,笑道:“我死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一面。”
  谢寅有些无奈:“下次纵使你再顽劣,也不让你去罚跪了,回来净说些胡话。”
  白千帆笑着流泪,将他搂得更紧,仿佛下一秒这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你罚我吧,罚我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一辈子可是很长的。”
  “……也没有那么长吧。”
  火焰越烧越高,将两个人完完全全吞噬了进去,好在白千帆这次抱住了谢寅,再也没有松手。
  阵法外,尽管有程渊处处护着,楚见山身上还是挂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几人被逼到了绝境。
  楚见山想让董琪带着孟御风离开,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眼睁睁看着他倒在了孟御风身旁。
  传音符也用不了,怎么都听不到白千帆的声音,楚见山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傀儡的刀剑再次落下,他闭着眼等待,却没有预想中的痛感。
  睁开眼,只见这些傀儡在原地不停挣扎,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楚见山的心重重跌落,只感觉身上从头到尾都在发冷。
  “师尊,快走!”
  趁着这些傀儡一时行动不了,程渊拉起他,像白千帆说的那样,往山下去。
  山下所有城镇,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一片火海,火焰冲天,亮如白昼。
  浓烟之下,无数百姓正疯狂逃窜,傀儡没有意识,只要是活人,就会被砍上数刀,直至血肉模糊,再无生机。
  短短时间内,就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先救人。”楚见山快要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几人分散开来,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李熙被一阵稚嫩的哭声勾住脚步,几番寻找之下,终于在一根断裂的木柱下,看见那个瑟瑟发抖的稚童。
  “不哭,手给我。”她当即跪下,伸手想将人拉出来。
  可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木头断裂声骤然响起,烧得只剩个空架的房梁轰然倒塌。
  李熙躲闪不及,瞬间被埋入一片火海废墟当中。
  烧焦的断木狠狠砸在身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可依旧死死护着怀里的人,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撑出一片狭小的空间。
  “拉住我!”林木木的声音穿透烟尘传来。
  李熙猛地睁开眼,透过废墟的缝隙,不可置信地望向外面的人影。
  她用尽所有力气推出孩子,被林木木紧紧拉住手腕。
  “先把孩子带出去!”李熙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到如今,她们的灵力都已被耗尽,林木木只能徒手扒开焦木,手心被烫出丝丝血迹。
  就在孩子被拉出废墟的刹那,李熙身上的木堆再次轰然下陷,将她压得更深。
  焦木上的余火顺势点燃了李熙的衣物,橘红色的火焰顺着她的衣料飞速攀爬,灼烧着她的肌肤。
  剧烈的刺痛让她开始求生,她拼尽全力往林木木的方向伸出手,声嘶力竭地喊道:“救我!”
  林木木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却又在离她一拳之隔的地方骤然停住。
  李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往前探着身子,泪水混合着烟灰滑落,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我!求你了!!”
  林木木面无表情,缓缓收回了手,漠然地站起身。
  火焰越烧越旺,很快便将李熙的身影完全吞没,直至那凄厉的嘶喊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死寂。
  火焰的热浪裹挟着焦糊的气息,吹的林木木脚边衣袂翻飞,她静静凝视着那片燃烧的废墟,良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另一边,楚见山呼吸粗重,布满灰尘的脸上,冷汗不停往下滴。
  脑袋像被重击一般,晕沉得厉害,残存的意识里,只有自己翻开一根又一根烧焦的房梁时,被压着的一个又一个毫无声息的人。
  他颓然跪在地上,紧咬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他的面庞,凌乱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前,原本洁净的衣摆被灰烬染得斑驳不堪,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只剩死寂与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簌簌”的声响打破沉静。
  那是鞋子碾过焦土上的轻响,正一步步朝他逼近,最终停在他跟前。
  楚见山沉默了片刻,没有看来人一眼,垂着头问他:“……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赵义难得的沉默了。
  良久,他沉沉叹出一口气,道:“这些人呐,蠢得可怜。”
  “五百年前,他们说我弑师杀兄,要让我去死;五百年后,又亲手捧我上了救世主的高台。”
  “楚见山,他们也曾逼杀过你,这个救世主,你也要当吗?”
  楚见山踉跄着缓缓站起,转身面向赵义,看向他的眼睛里已不剩多少光亮。
  “救世主……”楚见山仔细品味这三个字,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好一个救世主。”
  “赵义,我说过不止一次,我与你绝非一类人,你也别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知己般的同感,从始至终,我都只想让你死!”
  楚见山双目猩红,眼底翻涌的恨意快要将人吞噬。
  赵义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去理解他的恨:“谁都想要我死,这并不奇怪。”
  “只是楚见山,你也不得不承认,你在慢慢向我靠近了。”
  “……是吗?”楚见山咬着牙,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下一步,你希望我怎么做?”
  赵义低头轻笑:“事到如今,好像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痛快。”
  他慢慢转身,背对着楚见山,望向这一片火海,耳边刀剑交锋的声音同人临死前的嘶喊与呻吟交织在一起。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熬过了这么些年,未免有些孤寂。”
  “说不后悔是假的,我想……试着再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所以……”楚见山一步步向他靠近:“我就是你?”
  “是啊,”赵义笑着转头:“……我也是你。”
  夜风席卷着点点星火,从他们之间吹过,微弱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谁都没试着再迈一步。
  五百年的恩怨,烧尽了这世间一切。
  赵义道:“你和我,都是懦夫。”
  “铮——!”
  流音剑划破火焰的瞬间,与余烬擦出细碎的火星,直刺赵义面门。后者抬掌凝聚灵力屏障,剑身刺上屏障的刹那,嗡鸣声尖锐刺耳。
  赵义缓缓收掌,目光落在程渊身上。
  “这懦夫你一个人当就够了,不必拉上我师尊。”程渊快步走到楚见山旁边,温热的掌心握住楚见山的手。
  赵义低笑一声,移开了眼睛:“真让人羡慕啊,到最后,还能有人陪着你。”
  楚见山反握住程渊的手,将他拉到身后护着。
  “……羡慕?我能比你好到哪里去?是你自己,始终不肯放过自己。”
  赵义垂首,指尖摩挲着手中长剑的纹路,沉默在空气里蔓延良久:“说得轻巧,可若你也能放下,今夜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
  “楚、见、山,”他缓缓抬眼,一字一顿念着楚见山的名字,尾音拖得极长。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楚见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静,回答:“见山非山,见水非水,世间种种,都不过是执念二字。”
  赵义笑了出来,转头看向东方。那里群山环伺,闹了这么久,漆黑的山头已经有了阵阵发白的迹象。
  “快点结束这一切吧,天要亮了。”
  话音刚落,那柄通体雪白的剑再次裹挟着磅礴灵力破空而来,莫央与流音同时出鞘,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它叫,归尘。”
  砰的一声,两方灵力剧烈相撞,两人被强大的灵力炸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赵义体内的这两颗灵核相辅相成,灵力几乎是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再这样耗下去,楚见山和程渊怕是谁都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