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虞道成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和叶天祥走在前面。
苏冉在后面拉着叶思语母亲,说小孩子不知好歹,大学恋爱分分合合。
“那就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我们可不会同意的。”
虞新故和叶思语则走在最后。
“还是以前那位?”叶思语问他,见他点头,便感叹,“你就不能撒撒谎吗?你撒个谎,我就帮你好不好?”
虞新故往后捕捉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我现在撒谎,以后你会后悔,股份和感情不是等价交换的。”
对虞新故而言,郁元抱着他时的温度、亲吻,讲“回我家”时发红的脸,比所有都珍贵。
虞新故说:“我不能骗你。”
叶思语摆弄了下自己的包,小马挂饰显得有点暗淡了:“爷爷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走吧。”
出没多远,虞新故就被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
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惊动了两家的保镖,巴掌的脆响吓得苏冉“啊”得叫了声。
“你这女人疯了?哪里冒出来的?保安呢?”
虞怀仁把苏冉护在身后,示意保镖上前,却被虞新故制止了。
“别动她!”
另一边,郁元和元斯年闻声赶来。
元丁香瞪着虞新故,朝身后的郁元状告道:“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东西?”
眼前,虞新故脸上挂彩,手臂被叶思语亲密地挽着,一行人打扮精致,花团锦簇,和郁元仿佛两个世界。
瞒着他的到底是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郁元就是傻子。
他视线经过他们挽着的手臂,到叶思语颈间的项链,再到许久不见的虞新故。
虞新故当即将手臂抽了出去,朝他走过去:“元元,你听我说……”
郁元别过脸,拉着元丁香:“我们,我们回去吧。”
“说什么?”元丁香痛斥道,“说你装同性恋欺骗我儿子感情?还是说你一个同性恋要祸害人家姑娘?”
身后元斯年拖了下眼镜,象征性地劝道:“姑姑,好多人在。”
“在就在了,敢做不敢当?”元丁香朝刚刚的妇人,“狗眼看人低。”
她搂着郁元,像小时候郁元因为口吃被别人欺负时,她教训小孩子,带他回家一样:“跟妈回家。”
隔着人群,郁元还看向虞新故,像看到剥去漂亮糖纸后丑陋的糖块,没有厌恶或者狠,只有失望和委屈。
明明他也努力踏出了很多步,回头一看竟然还在原地,人家根本没给他通行证。
郁元回过头,和元丁香离开了,不管身后虞新故怎么叫他都没回头。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叶天祥恼怒地和虞道成质问,“老虞,这么大的事,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性向这事放平时不稀奇,可如今两家人坐一起本质是谈婚论嫁,虞新故有爱人,还是个男的,无疑是个惊天秘密,一下子炸开了平静的表象。
在场的人不止叶虞两家,等不到明天,虞新故性向的事就会登上头条新闻,虞家面临什么不言而喻。
“闹够了吗?还嫌不够丢人?!”虞道成朝虞新故呵斥,抬起棍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手臂上,虞新故痛呼一声。
叶思宇捂住嘴巴,苏冉当时眼眶就红了。
“新故!你听话!”
虞新故没说话,西装下浮现绷紧的肌肉轮廓,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后保镖,朝门口冲了出去。
身后,虞道成骤然提高的音量响彻整个大厅:“你今天敢出这道门,就别想再回虞家!我没有你这样这样自私妄为的孙子,中连也不需要一个毫不为它考虑的掌舵人!”
虞新故脚步停下了。
虞道成甚至不用往前走一步,他自认为足够了解虞新故。
家人、事业、自有记忆开始就自觉肩负的使命,虞道成不信虞新故能放下任何一样。
和市值千亿的财团相比,郁元好比大象脚下的蚂蚁。
年轻时总会犯错,只要虞新故稍微低头,虞道成当然可以原谅他。
可虞新故连头都没回,迈开脚步,决绝地大步离开了。
金风园。
地上放着两个搬家用的编织袋,其中一个勾住了起翘的地皮,小宝用爪子捯饬,又钻进袋子里。
郁元喊它,小宝一瘸一拐地朝他跑来。
宝的腿受伤时,宝还是某个人。
拼命护在自己前面,委屈地说怕变不回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承诺不会订婚的人。
就算道路很窄,悬崖上的索道岌岌可危,只要知道虞新故也走过了,在前面了,他愿意相信,然后不顾一切地走过去。
但所有的理智在虞新故和别人成双入对出现的瞬间全都不复存在了。
元丁香从他手里把剃须刀拿走,取下衣架上虞新故的大衣。
“不舒服就回房间休息,屋子我来收拾。”
她弯腰利落地将虞新故留在家里的东西都扔进编织袋内。
郁元回来的路上就没说话,一直偏过头,到家里,元丁香看他眼睛都是肿的。
“这么大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早点看清人不是好事吗?”
郁元没敢看妈妈,站起来哽咽着说:“我没,没事。”
接着去装虞新故落在家里的东西。
“明天一早都给他扔了。”元丁香拿出小时候收玉米的干劲儿,“装模做样的,你看看今天他们那群人,就算你们真能成,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整整袋子,往后捋头发:“多亏你表哥今天带咱们去那,不然你哪能发现得了?”
郁元手里的被子忽然散了:“他,他是什么时候和您说要去那的?”
元丁香说从见了虞新故后,他一直有提,就是没定地点。
“周五当天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是悦熙。”
“这、这么突然……”
他叠好虞新故带过来的蚕丝被,刚要放进编织袋,一边手机就响了。
“不许接。”元丁香说,“接了我给你扔出去。”
郁元按了挂断。
没过几分钟,门就被敲响了,虞新故喊元元,让他开门。
“我不订婚,元元,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说个屁!”隔着门元丁香吼道,“大半夜的再扰民,我们就报警!”
外面没动静了。
元丁香哼一声,拉着眼巴巴看着门的儿子:“别看了,过会儿就走了,回你房间去。”
郁元嗯了声,转身往房间走,又让元丁香叫住:“把那被子扔了。”
凌晨四点半时,金风园楼道外面的灯熄灭了,静谧的黑暗将整个小区团团包围。
房间门留了道缝隙,郁元掀开被子,谨慎地伸着脖子,听到母亲均匀的呼吸声。
他小心翼翼起来,脚下踩到软软一团,小宝委屈地哼哼。
“嘘!”
郁元摸了好几下狗头,蹑手蹑脚走下沙发,踱步到门边,很轻地按下了门把手。
黑暗中隐约看到更深的轮廓,郁元心脏跳得有些快,稍微关上些门,按下了感应灯。
因为太高,虞新故的身体只能蜷缩在墙角,还穿晚上的外套,领带是郁元以前送他的,棋盘格纹。
不太舒服地皱着眉,侧脸上还有他妈打的巴掌印。
这么大只,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可怜。
冬天的空气是冷的,但灯光是暖橙色,像有温度。
“虞新故,”郁元拍拍他的手臂,“醒醒。”
他眉头忽然皱紧了,下意识用手护住了手臂,接着缓缓睁开眼睛,仰头对上郁元的视线。
“元元……”
他嗓子还很哑,努力睁开眼,下意识去拉郁元的手。
“你听我说……”
“你回、回去吧。”郁元抽出手,“以后别来了。”
“你不让我来,为什么还要开门?”虞新故不放人。
“你在这、这里出事,你家人会,找我麻烦。东、东西明天,你找人来楼下拿,不然我们都会扔掉。”
他打开门,就要进去,忽然被一阵力气拉下去,结结实实和虞新故跌到一起,门也顺势关上了。
“你,你放开!”
虞新故把人牢牢按着,倔得很:“不放,放开你就跑了,我费多大劲才追回来?”
又是车祸,又是挨打,该受的罪都让郁元知道了。
他眼眶登时就热了,泄愤似的往虞新故脸上给了一巴掌,也没用力:“你受罪了,所以我就该、该背你骗?你和、和叶思语约会时候,想过我吗?我没钱,所以很便宜吗?就该这么好哄?一次次原谅你吗?”
郁元哭了起来:“你家人以前还,还诬陷我偷东西,说我做的蛋糕脏,我妈逼我分手,元斯年说我跟、跟你的狗一样,我都没有想跟你分开,可你为、为什么总是骗我?”
眼泪把虞新故的衬衫打湿了,烫得胸口都疼。